“爸,我。。。。。。我就不喝了吧。”陆自明轻声道。
“没事,你晚上也不出去,喝一点酒怕什么!正好你前段时间评了个市级优秀指导员,又通过了那个注册考试,都挺不容易的,应该庆贺一下嘛!”
“爸,你还真是偏心!我怀孕了也没见你说给我庆贺庆贺呢!”叶苹苹娇嗔道。
“哈哈哈!你怀孕了不能喝酒,不然让你也喝点!”叶政华情绪很高涨。
陆自明其实是想喝点酒,今晚很开心,对自己未来的人生也将有重大影响。翁婿二人把剩下的半瓶茅台一饮而尽。
第二天,市委市政府在《深州日报》的角落刊登了一则简短的讣告,把潘文斌的逝世定性为因公殉职,定于明日在深州市殡仪馆召开潘文斌同志的遗体追悼会。当然,这件事早已传遍深州城的角角落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炙手可热的实权派官员,一个正处级干部,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确实很戏剧性。但生活就是这样,有时比戏剧还残酷,比戏剧还戏剧。
追悼会十分隆重,由市建设局纪委书记主持,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致悼词,潘文斌的亲属、生前好友、市建设系统副科级以上干部以及市建设局机关大院全体等三百多人参加。殡仪馆最大的追思厅里站得满满当当,市委市政府领导、潘文斌亲属、生前好友以及各个单位送的花圈从灵堂两侧一直排到追思厅外面的大院里,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堆积如山。常务副市长在悼词中回顾了潘文斌的人生履历,高度评价了潘文斌为党和政府所做的工作和贡献。陆自明作为副科级干部也参加了追悼会,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生荣死哀。虽然与潘文斌之前有过一些过节,但是人死如灯灭,那些凡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随着生命个体的消亡而随风消逝。他感到生命的脆弱和落寞,似乎还很难相信潘文斌这个建设系统的一把手,建设局大院的掌门人,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昨天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还在为如何与他斗争而绞尽脑汁,苦苦挣扎,今天就已化为尘土,灰飞烟灭。一旦生命归于寂灭,那些功名利禄、勾心斗角,劳心劳力、尔虞我诈又有何意义呢?惟命不于常啊!在严肃沉闷的气氛中,陆自明流下了泪水。这泪水与其说是为潘文斌而流,不如说是为生命的无常而感到悲哀。正如不论你读哪一本人物传记,都可以从中影影绰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种生命的悲剧是每个人都逃不脱的宿命,也包括自己。
两个小时的追悼会结束,众人散去,三三两两抽烟聊天,有个别同志还喜笑颜开,嘻嘻哈哈。无论是怎样的大人物逝去,一阵悲痛过后,老百姓还得回归到自己的生活,面对平凡日子里的喜怒哀乐,继续为三餐四季忙碌奔波、努力打拼。陶渊明在《拟挽歌辞三首》中写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陆自明怀着怅然的心情,若有所失地一个人走着,没有跟谁搭腔叙话。忽然在人群里看到王荣坤的身影,若无其事地在跟朋友吸烟说话。他瞥眼也看见了陆自明,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是仇恨?是轻蔑?还是厌恶?总之毫无善意。陆自明没有打算跟他打招呼,扭头装作没看见。
“小陆,你等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自明回过头,张如生正向他招手。
陆自明转身快步走过去,说道:“张主任,您找我?”
“嗯,有个事跟你说下。你这个任命文件虽然发了,但是昨天我跟局领导汇报过了,你暂时不要去白蚁所上班了,还是先回政治处来!”
“哦,好的,我听您的安排!”陆自明答道。
“嗯,你的组织人事关系已经在办了,以后人事劳动关系暂时放在白蚁所,工作仍借用在政治处。我跟白蚁所领导打过招呼了。等新领导到任后,再决定你的去留。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张如生轻声说道。
“没有,张主任,我没有意见。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那明天我还是来处里上班!”陆自明心头情绪一阵轻松。
“嗯,你先安心工作,不要有什么顾虑。后面的事我会帮你争取的!”
“谢谢主任!”
陆自明想不到困扰自己仕途前进的最大障碍,是以这样一种突如其来的方式结束的。在感叹生命无常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一种希望,终于摆脱了泰山压顶的苦恼。自己必须收拾好心情,重新出发。
八月份,市委市政府任命刘积仁为市城乡建设局党委副书记、局长。同步任命的还有李国梁任市城乡建设局党委书记、副局长。这一纸文件让许多人感到意外。刘积仁从春湖新区管委会党委副书记、副主任的位置上回归建设局任一把手,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城区区委书记李国梁居然被调任到建设局当二把手则是出乎许多人意料。
李国梁的仕途按照正常情况提拔副厅是铁板钉钉的,之所以会有这样不合理的安排,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前段时间李国梁把区委宣传部一个女干部的肚子搞大了,女干部的家属不依不饶,一直举报到市纪委和省纪委。一桩丑闻闹得沸沸扬扬,难以收场。继续提拔重用显然已不可能,留在城区也很难开展后续工作。市委市政府没有深究,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把他调岗完事。另一个,随着这几年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城建投资力度年年加码,市城乡建设局的地位和权力凸显,市委市政府决定在建设局搞党政分设,权力制衡的意味明显。由于市级部门采用行政首长负责制,因此刘积仁的局长是一把手,李国梁的党委书记反而是二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