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间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太阳、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听不见鸟叫、更看不到书本的,名义上为康复训练而设置的小黑屋中,每天都按照体力的极限,不停地在木头上雕刻着训练。
“要学着像以往一样,和眼前的木头融为一体,要从木头中看见它本身就存在的形象,用你手上的刻刀将它从那被困的木头之中解救出来。”父亲总是这样说着,却每次看见我把刻刀接近根雕的姿势,却又立马忍不住暴躁的情绪。
和眼前的木头融为一体?这样的情况我只在文学作品中看过,只有握着书本的时候才有那样的感觉。
每天闻着那木头上分离出来的,带着芬芳的木脂气味,我却几乎都要呕吐出来。
但是,但是,我不断劝告着自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啊!
虽然父亲十分严厉,但他本就是远近闻名的首屈一指的根雕家。有多少人求到了他的面前,想让他骂一骂,也没有机会。而我作为他的儿子,作为那多次斩获全国大奖的哥哥,居然内心里产生了这么厌恶根雕的想法,简直是不愿意去负起责任和把握机会的人渣。
可是啊!为什么?哥哥一个人离开了,但是我要继续延续他的人生,继续去继承祖先所创造的荣光。
为了使自己的人生能够有意义,为了承担得起那份沉重的责任,而不断地进行着挑战。不能,不能再为了所谓的文学梦想在那里浪费日子了。
终于,在经过了两年的,犹如地狱一般的生活,我的手艺在父亲眼里终于达到了勉强能够入门的水准。他推荐我以康复之后的首秀名义去参加市里的根雕展览。
终于,我的作品在展览会上第一次获奖了。虽然这还完全没法跟爸爸和自己过去的作品所获得的荣誉相比,但是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最能拿得出手的成果了。是的,整整两年,整整七百多天的,在小黑屋里的绝望努力没有白费。
在上领奖台的那一刻,我心虚地流出了泪水,颤颤巍巍,诚惶诚恐。下台的那一刻,父亲铁青着脸把我拉到了一旁,问道:“怎么了?你在哭吗?”
他的朋友也感到很惊诧:“怎么可能?我记得他从前连全国性的大奖都能够拿到手软,怎么现在这种小奖都激动成了这个样子?”
我赶紧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周围是更多的怀疑的声音:“就是嘛,怎么可能的事呢?”
“别给我丢面子,真是的,竟然在一个市里面只拿了一个小小的奖项。这结果简直太叫人失望了。”
我们的家族一直都是在根雕方面有着非常高的名望的世家。每一任继承者都是拿着至少省级以上的大奖拿到手软。
那一天,我偷偷抹干了眼角的眼泪,心里想着,就这样跟随着严厉的父亲,每天每天地去努力练习,总有一天,我会彻底过去的技艺,再次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根雕家吧?
关于那荒诞不经的、关于小说家的梦想,就忘了吧。忘掉它,就像一朵还来不及盛开的花。
然而,从前一直对我那么严厉的父亲却在我获奖之后立马病倒了。
他再也不能把我关进小黑屋里,不停地训斥了。
家族内外传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传言,包括像我其实是由我的弟弟所顶替。
但是怎么可能嘛?他一直想要成为一个小说家,对家里的根雕事业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我只是。。。我只是听完了弟弟的死讯,经受了太大的打击。暂时不太能握稳手里的刻刀罢了。等我恢复过来,恢复过来之后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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