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昌有了一个“导师”。
每次从外边回来,“小佛脸儿”总是一脸坏笑,而后就问他:“老弟,插上‘小旗’了吗?”
他也只是笑笑,笑笑而已。于是,“小佛脸儿”很认真地说:“你一定要插上‘小旗’!只有插上‘小旗’,她才是你的人。”
插“小旗”,这是军事术语,也是军区大院里秘书们开玩笑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只有常看军用地图的人才明白这句话的含意。但它还有另一层意思,这意思是引申出来的,是专对谈恋爱的军人们说的,那叫“插入”阵地,是本质意义上的——“占领”。可“小旗”也不是那么好插的。你想,这“小旗”不好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冯家昌与李冬冬之间也就这么慢慢地“谈”着。有那么一段,温度眼看着升上去了,升得很快;又有那么一段,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又降下来了。就像是打仗一样,时进时退,进进退退的……打起了拉锯战。
有一天,“小佛脸儿”在喝了二两酒之后,突然对他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一加一等于几?”
冯家昌笑了,说:“我的哥,我这人笨哪,你有话就说吧。”
侯秘书说:“格老子的,我告诉你,在数学上,一加一等于二。在生活里,一加一就不等于二了。”
冯家昌说:“那等于几?”
“小佛脸儿”一脸坏笑,说:“老弟呀,插上‘小旗’你就知道了。”
冯家昌说:“你说,你说。”
“小佛脸儿”两腿一盘,说:“想听?”
冯家昌说:“老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侯秘书说:“你说这人世间有公平吗?”就这么说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又说:“从来没有。比如,希腊船王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亿万富翁的继承人……而有些人,生下来的时候,连裤子都穿不上……同样是一个精子与一个卵子的结合,为什么她一生下来,就拥有那么多的财富,有那么多的人为她操心?为什么有人就偏偏生在了穷山沟里?有什么道理吗?没有,我看没有。这就是命运。要想改变命运,有一句话是必须牢记的,这就是马克思的一句名言: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你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冯家昌点点头:“你说。”
侯秘书说:“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一加一等于几。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加一至少等于十!”
冯家昌笑了,说:“老哥,你说得也太玄乎了吧?”
“小佛脸儿”说:“一点也不玄乎。你知道刘广灿吗?”
冯家昌说:“不就是刘参谋嘛。才二十九岁,已经是副团了,年轻有为……”
这时候,“小佛脸儿”突然笑了。他笑着说:“年轻有为不假。但你知道他是怎样当上副团的吗?在咱们这里,这几乎是‘火箭速度’了。”
冯家昌忙说:“有什么背景吗?”
侯秘书说:“当然有背景。你知道么,他正在跟上边一位首长的女儿谈恋爱。这位首长的女儿在本地八六九医院工作。你知道八六九医院吗,就在东郊。问题不在于首长,首长什么话也不会说的。但是,这姑娘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社会体系,那几乎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她的舅舅是一个省的副省长。她的姑姑,是本地省直机关的厅级干部,她姑姑的丈夫,是某野战部队的一位首长。她的叔叔,在北京某部工作。在咱们这里,有一位首长(我就不说名字了),也曾做过上边那位首长的秘书……这些人可能一句话也不会说,可他们说一句是一句。当然,刘参谋的确是年轻有为。他原来也是咱秘书班子里的人,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背景,谁也不好再用他了,于是就直接提了副团。虽然说,人并不是凭关系的,但有关系和没有关系是大不一样的……”“小佛脸儿”这么说着,突然间就沉默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人家刘参谋是如日中天哪!”
冯家昌说:“刘参谋的最大优点是什么?”
“小佛脸儿”笑着说:“又想学习了?”
冯家昌直言不讳地说:“被一个大家闺秀看中,总有他的长处吧?”
“小佛脸儿”说:“他有个绰号,你知道吗?”
冯家昌说:“知道。人家都叫他‘标尺’。一米八的大个,长得帅吗?”
侯秘书说:“此人有三个长处。一是长得帅,二是‘诚恳’。”
冯家昌探身问道:“诚恳?”
侯秘书说:“诚恳。你不要小看这两个字,‘诚恳’是无坚不摧的。第三是他有两套语言。”
冯家昌吃惊地问:“两套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