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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尚在孝期,但因为是入宫,所以没穿孝服,只选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身上的配饰都摘了,干净清爽地入宫。
天和帝看到萧珩这样,想到自己将来走了,他也只需要一日代月,为自己守上一个月即可,还比不上一个曾祖母,心中莫名有些不爽,不冷不热道:“你倒是孝顺,当真踏踏实实在家守孝了。”
萧珩琢磨着老头子这话的意思,面上却是怔了怔道:“虽因家里的往事,我自小没怎么见过曾祖母,可毕竟是长辈,她最后一程,我好好孝顺一回也是应该的。”
年纪大的人都爱孝顺的后辈,天和帝也不例外,因身份缘故,膝下子嗣都很孝顺,这孝顺的人多了,免不了挑三拣四,总觉得皇子们孝顺是别有用心。
反而是看到萧珩这样孝顺家中长辈,他心中有些羡慕,“我记得她也八十多了?也是喜丧了。
要说还是普通人家更好,子孙都是发自内心的孝顺,不像宫里这些人嘴上说孝顺,实则心里想什么谁都清楚。”天和帝深深感慨,真心实意羡慕起萧家这样的普通人家。
萧珩没吭声,萧家怎么都算不上普通人家,除了萧铮以外,大约也没什么真心孝顺樊氏的人。真正的普通人家是外面那些连温饱都很难维持的平民。
也只有宫里、勋贵人家才讲孝道,普通人家连守孝都没有,哪来什么孝道?愿意供养年长的父母、不把他们丢山上饿死就已经是大孝,哪还讲这些虚头虚脑的东西?
老爷子也不是不明白,就是年纪大了,多思多虑罢了。萧珩猜出了天和帝心思,却没有上前安慰,他不需要安慰。
果然天和帝只是感慨了一会,就同萧珩拉回正题了,“洛阳县令真跟魏彦有联系?”
萧珩这次外出不仅仅为了辅佐齐王赈灾,还受命调查洛阳县令的秘事,所以才会这么晚回京。
“顾秀年幼丧父,家中财产被伯父、叔父私吞,连母亲都差点被逼改嫁,当时正巧魏彦路过,怜他孤儿寡母可怜,救了他们。
顾秀三岁开蒙,七岁能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神童,当初魏彦出手,可能是秉着广撒网的态度,没想到顾秀还挺争气,十六岁便中了进士。
他早年丧父,家道中落,其妻也是普通商户人家,却能支撑他入京科举,甚至还上下打点,一出仕便是上县县令,后面应该都是魏彦的推手。”
第二百九十九章孕前琐事(三)
大魏是世家天下,虽说历代皇帝都想压制世家、扶持寒门,甚至为此举办了科举考试,然而现实依然很残酷,官场依然有世家把控。
在这个认字是绝少数勋贵专利,书本是家族代代传承的时代,科举并不是阻拦士族晋升的有效途径,反而能少年进士及第基本都是世家子。
也只有他们可以在长辈引导下,从小耳濡目染的读书认字、钻研学问。同样这个官场也是由世家把持,官员分清浊,所谓清官就是不管事的世家子,浊官就是干实事的寒门弟子。
顾秀虽然姓顾,但并非平郡顾氏的世家子,只是普通的寒门子,父亲因孝闻名乡里,最后得以举孝廉。也因为孝,他在守母孝时哀伤过损病逝。
这样的家世是不足以让一个寒门弟子在考上进士后,第一次授官就去上县当县令,这不合常理。
这种肥缺连世家子都抢破头,萧玦不就是因为岳父保证日后让他当上县县令,才会对岳父比亲爹更孝顺吗?
更别说大梁立朝数百年,大部分上县都是皇亲的封邑,其中势力纷乱繁杂,有亲王府的势力、有当地小吏的势力……
大梁官员不许回家乡当官,但吏都是选用当地豪强,且小吏跟官不一样,很多官职可以父死子继。一般来说,大部分衙门的官吏都是祖上传下的。
所以别说是上县县令,就是寻常下县县令都不可能是寒门弟子,没家族支撑,怎么跟当地豪强斗?
而顾秀不仅官途顺畅,还在入仕六年之后当上了洛阳县令,之后便一当就是五年。更奇特的是,洛阳这么重要的地方,身为县令的他,居然在朝中名声不显。
要不是前段时间他突然跟太子有了联系,也不会被萧珩发现,好奇的查了查以后,便将情况告知天和帝。
天和帝也大为诧异,才让萧珩安排好宁远问题后,再去洛阳一趟,好好查一查顾秀。
天和帝看着手中的奏章,冷笑一声,“魏光一辈子勇武,结果生出了这么一个只会做这些魑魅手段的儿子。”魏光是魏彦的父亲、魏肃的祖父。
萧珩说:“世间大都是虎父犬子,能有几个人如陛下这般运气,能有数个龙子。”
天和帝脸色越发阴沉,魏肃是在他皮底下长大的,这小子资质说不上多好,可至少心性不错,足够能忍,自己那几个孩子还比不上这小子。
唯一能比得上,还不在自己名下,这一认识让天和帝脸色更不好了,而萧珩下面的话,则让他彻底沉下神色,“你说魏肃在幽州又扶植了一个庶子?”
萧珩将下属收集来的幽州情报奉给天和帝,“这位生母是幽州当地大族之女,节度使府的下人皆称呼她为‘夫人’。”
魏彦身为幽州节度使,其妻也有诰命,只因衡阳本来就是公主,才没有额外册封。
不过节度使府上的夫人也只有衡阳一位,其他不过只是妾,哪里称夫人的资格?要是没魏彦的纵容,内宅女眷怎么敢让人这么叫?
天和帝听得冷笑连连,也不是说为衡阳抱不平,而是感觉自己威严受了挑衅,“还没说错,这条老狗就只会这些内宅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