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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初带自己的北境军来到东境时,这些本土将兵就不时好奇,看起来肃穆森冷的皇帝,私底下真有个痴恋得死去活来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可能。
尤其是见过他夜袭的煞样,众人愈发觉得他寡七情六欲,是以大业为重、以杀戮为趣的铁血帝将。
昨天他们都在严阵以待,个个带军在东城候着,谁知城门未开时就有队陌生骑兵风也似的在城中扬起尘沙,正警戒着要去拦下,城门恰好一开,倒让那队新兵抢先出去。
昨夜听了军师对城门前战况的一番转述,众人理解了那天子近侍“救夫心切”的心情,但对他们刚来增援就横行无忌的霸道模样有些吃不消。毕竟今后都是要一起为陛下效力的军士,瞅准机会多多熟悉就好了。
眼下众人想见陛下,也想看那传闻中的天子近侍,只是不知该何时觐见为好。
有人等得焦急,不小心轻咳了一声,就听眼前房门发出声响。
众将唬得立正,瞪圆双目往里看,门扉开,门口出现个水月观音似的青年,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晋军服,衣领手背皆束得严实,通身就露出一张脸和十根手指。但劲腰长腿站如松,左唇外侧一颗朱砂痣和皮肤白皙俱不显阴柔,只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一身正气又不乏果断狠辣的气场。
天子的人岂能是善茬,怎能不出类拔萃。
众将一时看得怔住,反倒让对方先抱拳行军礼道了声早。
连声音都是好听的,敲金叩玉似的。
“卑职谢漆,见过诸位将军。陛下自醒便静候诸位,卑职不便打扰,请将军进,属下告辞。”
他行过礼踏出房门就走,站如松行如风,走起路来又快又稳,猫一样全没动静。
众将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他远去,他走路忒快,眨眼间就不见了。
众人心情微妙地进了里屋觐见皇帝陛下,陛下的身体又是让青白绷带裹着,但眼神不再是寒星沸灼,而是迷离恍惚的,往常肃穆到阴沉的脸上更是从没见过的痴怔样,两手还抓着盖到腰部的被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揪被子。
“陛下,您还好吗?”
是这次夜袭伤到了脑子,还是因为见了那人而失态了?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陛下两手一起捏住被沿,冰蓝色的眼眸里泛起求证的急切,“你们刚才是不是看到有个小青年从我屋里出去了?他脸上有颗朱砂痣,人漂亮得像是月光织出来的。”
众人满头问号,还纳闷他突变的自称:“您昨晚不是醒来就见到那位谢侍卫了吗?他没跟您说么,这次后方增援,您的谢侍卫带着一队霜刃阁精兵来了,昨天您负伤归来,还是他背着陛下踏进这医馆的。”
里屋内沉默了一会,刚还犹在梦中的皇帝陛下精神抖擞,眼神清明,被子也不揪了,一派重获新生的支棱样。
众人大受震撼,敢情陛下把人看了半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看来话本戏曲里唱的不假,那句传唱甚广的词不算胡编乱造……
“天子有一人,与之江山重。”
第162章
谢漆离开医馆去了影奴们住的驿站,唐维考虑到他们的特殊,整座驿站都给他们当据地。
谢漆到时,大堂里正在吃早饭,影奴们的默契是从童年时就养出来的,连和他道早都是齐声。
谢漆回了声早,走到了方师父的桌前坐下,眨眼间面前就有小影奴送来的早饭,生怕他再晚一点就会饿死似的。
整个大堂的影奴们都不自觉地用轻功行动,咻咻只闻风声,忽然有一道更凌厉的风声传来,消失了一天的老鹰收翅蹿到了谢漆肩上,雄踞着俯瞰桌上的人类食物。
“这老小子,吓人一跳。”方师父拿着半个馒头往老鹰面前一晃,“羽毛还滴着水呢,八成是钻进河里浸过。”
杨无帆和谢漆这对师徒养的鹰都爱干净,大宛还会主动往花丛里钻沾一身香。方师父每次看这老鹰都会想起杨无帆,总会对着它多话,老鹰则回以高冷的无视。
谢漆安静地吃包子,方师父讨了会鹰的无趣便同他讲起话来:“阁主,皇帝陛下还好吧?”
谢漆睫毛动了动,想起昨晚大半夜高骊的痴怔反应,一句尚可噎了半天都吐露不出来。
昨晚高骊见了他就一直疑心在做梦,闹了一些傻兮兮的笑话。
他嘀咕了半天眼前出幻影,等到天将亮了,眼见谢漆还在,紧张得直颤抖,还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腹肌上,眼睛泛着潮气喘息着告诉他:
“我浑身发冷,身体一直颤,腹肌也在抖……我是不是还在做梦?你看,我这儿真的在抖,这么刺激的感官,不是梦,不是对吧?”
一想到这里,谢漆手心发热,又记起了绷带之间的硬鼓腹肌的触感。
方师父又谈起别的:“我昨晚听了一圈雍城的议论,算是明白了堂堂皇帝为什么要亲自去夜袭,为了拖延战事也是真拼了,城里有一些人若有若无地散发皇帝不好的话,你看我们要不要留个心眼,趁早清除一些不利皇帝的言论?这种时刻,散谣于皇帝本人,本身就是动摇晋军军心。我都怀疑是细作在搅混水。”
谢漆咬包子的力度大了点:“有余力的话就盯着,要能抓出细作,格杀勿论,但小心中圈**巧成拙。”
方师父笑:“好。”
谢漆问起方师父是否去见过罗师父,老头子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见过了,是受了不小的伤。那些云国死士带着小型的破军炮,本着一击毙命来刺杀的,老罗和其他人用身做盾护住了陛下,还好身上穿了最好的护甲,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