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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棠脸上血色尽失,甫一抬眼,就看到云皇冷静的注视。
他知道云皇将未能杀死高骊的怒火迁移到晋军的二把手身上,也知道此时最应该做的是自陈此举的正确,解除他充满压迫的审视。
可李无棠还是嘶哑地出声求情:“陛下,能否再做斟酌?只要晋帝高骊未死,晋军后方死多少个唐维,便都无济于事……”
云皇指甲刮过了黑石吊坠,刺耳的声音刚起,一旁的墨牙便伸手替主子教训有二心的臣属。
李无棠被当面扇了一掌,声音不大,似乎如此就能削减侮辱性,但内劲深厚,顷刻便使这位云国宰相唇角溢出血珠。
云皇低头看掌心里的吊坠,检查是否被刮出划痕:“朕知道你为了什么,才弃太子于不顾,强行从国都赶到这前线来添堵。”
李无棠合手行礼,唇边血珠直滴到袖上,他忍住呛咳的冲动,沙哑地继续求情:“是,臣妇人之仁,一得知唐实秋之子尚在人间,臣便鬼迷心窍,有愧于陛下与殿下的器重。然人非草木,支撑臣苟延残喘的是一线念想,但求陛下看在唐维是睿王妃外甥的血缘上,网开一面,饶此子一命。”
云皇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往往意味着默许,李无棠等了半晌的寂静,心中的悬石即将要落下,又听云皇轻声的呓语:“他与睿王妃有血缘,与睿王却没有。”
李无棠抬头:“陛下!”
“即便消息不假,他是唐实秋的儿子,人伦也不足以让朕念在高子歇的面上留情。”云皇朝墨牙轻挥手,“留他首级,容他死有全尸,但杀死他时,砍断他一手,送来给宰相大人。”
李无棠面色灰败,云皇腾出手擦拭他的血迹,温声:“无棠,谁说念想须得是活的?你当学朕,一具玄坤尸骨,亦是莫大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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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晋军全副武装地撤到下一座城池,唐维紧急策马到为首的高骊身边去,在狂风里大喊:“陛下!你还好吗?”
高骊脑袋上包扎着匆忙绑上的纱布:“没死,有话到了地方再说!”
唐维有满腹的话要跟他筹谋,担忧地看了他几眼后给了最安心的一句汇报:“后方的支援到了。不止长洛出辎重,邺州也运送了粮草过来!”
高骊舔过唇齿,抬头望了一眼灿烂的阳光,毫不动摇地继续向前。
怀城之下是有两河作为天险的双水城,双水城之下,越来越多的城州为水所环伺,是距离东境的主干濯河越来越近之故。
长洛加邺州都运送补给,便是吴梁两大世家达成一致的讯号,后顾之忧已解,接下来他们于云军的差距只有破军炮的储备,待看东宫的阿勒巴儿了。
此行再败退四十五里,双水城一早得到了消息,城门在晌午时为晋军洞开,渡河的官船有序地列好,载着风尘仆仆的士兵洗过硝烟,迎进了比雍城富庶几倍的双水城里。
比起富庶,晋军最大的安定是看到了城门口列得齐齐整整的破军炮战车,一见这些青铜疙瘩,多少士兵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