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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对梁家做什么谢漆管不着,但幽帝的子嗣,倒了大霉的高骊是否会成为他们转移仇恨的对象?
“谢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杀了谢青川,如何?”
唐维错愕一瞬,紧接着大惊失色:“你、你别想了,我正和这人共事。谢青川一来,我才多睡了几个好觉,战事补给调配也好,东境全线后方的改制也好,他在其中调和世庶的作用非同寻常,他又是梁奇烽亲信,眼下就是许开仁和吴攸捆一块来了也做不到他的程度。他要是死了,战事我顶着就罢了,东境改制只怕遥遥无期。”
谢漆抬手揉了揉后颈,尽量让神情表现得平和:“我只是想想。我们在谢青川那截获到李无棠的信鸽,这人用归用,还是得小心。”
唐维恍然大悟:“怎么会是他?”
谢漆给了另一个思路:“梁家在飞雀一年时和云国私自通烟草商路,保不准梁奇烽派了谢青川来处理这些蝇营狗苟。”
关于睿王后嗣的猜测他说不出口,“被冠以黄金娼妓之称的谢红泪可能是高钏儿”这个可能性太伤心了。
谢漆转而说起别的:“战事吃紧吗?你们还能拖住云军吗?云国国都那头,我们想挑拨起云三皇子和前线太子的纷争。在他们后方,不止压着云皇之死的消息,云皇六月轰炸雍城的近万云军的消息也没外传,我们想让这些消息在云都盛传,一旦传遍,里头人心易浮动。”
唐维精神了:“粮草军备都拖得住,交战最好的结束方式是我们耗到云军投降为止,只是我观云国太子的战术,还是要赌上国运和我们不死不休,这就很麻烦。要是霜刃阁能在他们后方挖开口子,那就太好了!”
谢漆合拢双手:“陛下至今仍不现身,那最后战胜云军的一战,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这战绩送给高沅?”
唐维揩了揩他的黑眼圈,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高沅战功彪炳,梁奇烽越会极力拥护他取代高瑱,直指帝位。剩下的吴梁两大家有得斗。”
谢漆静默好一会,笑叹一声:“说到底,晋国和云国打这么久,明面上打的是外敌,内里仍是在清肃腐肉,打的是自己。”
唐维也笑叹:“是啊……要不是晋国自己长了那样连串的腐肉,溃败了自己,我泱泱中原大国,哪里会沦落到被北狄、东云浇上血火。”
说着他拍拍谢漆的手腕:“要是不打自己,也许霜刃阁现在还是那样。”
谢漆顿觉恶寒:“可别。”
唐维大笑起来,他脸上的绷带拆掉了,眼角和左脸平空多了好几处疤,鬓耳边有一片看着就触目惊心的火燎伤,刺杀他的云国死士下手狠,奔着杀不死他也要将他炸成瞎子、聋子的意图。
出征时好好的俊秀阁臣,现在只剩半边无暇脸了。
唐维察觉到谢漆的视线,大方地转过左脸给他看:“愈合得还不错,多亏你带着那位神医来参军,那老人家嘴上虽然总是得理不饶人,医术却无愧于妙手回春一词。”
他拉一拉高束的衣领:“当初最严重的地方在我这侧颈,那时我昏迷着不知凶险,醒来见袁鸿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神医说我差点被炸断脉搏,血流了一脖子好不吓人。还好,都过去了,我们都是命大的,袁鸿和张辽也重伤了好几次,现在也都来去如风的。”
谢漆瞟到他衣领里的血痂,说也奇怪,他看自己身上的血痂不觉怎样,看别人的才觉幻痛,忙捂住眼睛,嘀咕了“疼疼疼”。
唐维拍拍谢漆的头:“不过最命大的当属陛下,前后夜袭这么多次都算安好,我后来想想,发现竟然还是他在飞雀一年时练兵比较危险,那会才真是差点几次丧命。谢漆,你说他不会是猫精转世吧?有九条命可挥霍似的。”
谢漆又好笑又心酸,唇角扬了扬,就被唐维轻捏住脸夸好看:“你没伤到脸可真是太好了!往后多笑笑,看着就叫人心花怒放。要不等你腿好了,你和神医一块行医吧,神医治人身体,你大可充分运用这张脸鼓励伤兵们振作,充当心灵神药。”
谢漆:“……”
以前见唐维,他就感觉唐维总是盯着他的脸瞅,还以为是什么审视来着。
见他没反抗,唐维捏了好一阵才挥手告别,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离去。不久高骊在夜色里悄然行至,一进屋就发现不同。
他顶着易容的寡淡脸过来端详谢漆:“谢小大人,谁捏你的脸了?好家伙,这都捏红了。”
“唐维刚走。”
“啊,我想也是他。”高骊无奈地笑起来,“他以前在北境就喜欢好看的中原人,可惜北境多混血,袁鸿当初能得他青眼,除了他土匪习性的穷追不舍,也是沾了点脸的光吧。以前见你时他就常打量你,但那时候他对霜刃阁心存芥蒂,就不怎么搭理你。现在好了,上手了还?我给你揉揉。”
谢漆思绪飘飞:“他要是家族没遭变故……”
高骊想了想:“那他在长洛长大,应该是长洛闻名的公子哥,有父母师长管教,不一定是纨绔,但一定是好风雅的,会去画各种美人丹青,被长辈数落就争辩是在专工画技,大概会是这样子的。”
谢漆眼皮动了动。
可惜世上从无如果。
*
唐维一向隔四五天就来医馆一趟,其余时候谢漆多在影奴们的上报里得知他的动向,多是劳劳碌碌的操持。
但仅在两天半后,影奴们就带来了有关他的怪异走向——
他于深夜悄然离开月湾城,往云军阵营的方向隐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