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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琪一直打着“重振宋氏”“借云复己”的理由渗入云国的队伍,飞雀二年的谢如月刑场风波中,他和罗海原本是随同云仲来观刑。
离开云仲所在的阁间不久,罗海便亲眼看到千机楼楼主墨牙带着云仲走进失控的刑场路,亲手将他推进人群下,任由他被千万人踩踏惨死。
高琪和罗海两人被云国死士迅速要挟离开晋国,千里迢迢到云国来为质,云皇原先料定晋军撑不了多久,准备攻破晋国之后,就将高琪扶持为傀儡晋帝。
高琪最初看着晋军形势不好,日夜给自己反洗脑,警惕为云人操控,收到云皇死于前线的消息那晚,是他进云国之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至于云三,自己的太子大哥离开宫城的那一天起,他才开始每夜的失眠。
监国之权分到云三手上时虽然不多,但只需要一点点生杀予夺的大权滋养,这个年仅十七岁的皇子就热血沸腾。
云国在云皇励精图治近三十年的管控下,留给云三的是一个秩序森然的朝堂,他享受了好一阵子的父辈余晖,但很快就发现这份余晖成了阴影。
民间不知从何时起不停流传云皇已死的消息,还盛传他为了轰炸晋国暴君,不惜让雍城的近万云军做诱饵,一夜轰炸不停,将城中碎瓦连同云军骨骼炸成齑粉。
最过分的是,民间竟然流传起了云皇为了发起攻晋的理由,直接令心腹害死在晋都为质的二皇子云仲。
前面两个谣言被迅速镇压,但最后那个过分的谣言始终禁不掉,有人以云仲的孤苦视角为基编出了完整链条的戏本,编成了好一出人伦悲剧,骇人听闻的云仲死局前,是戳中无数民众的第二子困境。
云三最反感的也是这个流言。
不止是一旦众口铄金,云军出征的正义性就反变成了邪恶性,还因为云三意识到——他的父皇好像真的能做出杀子的事情来。
随着太子迟迟不回云都,云国的民心越来越躁动溃散,包括云三自己。
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在逐步培养,越是慌乱,他越是依赖高琪这个外来的、无根基的助力。高琪在“碰巧”帮他解决了几桩麻烦后,他的信任度随之涨高。
于是在高琪急匆匆踏进他的寝宫时,云三外衣都没披,直接赤脚朝他跑去:“琪哥,怎么了?”
灯火把高琪左脸的罪字刺青晃得更骇人:“三殿下,我埋在晋军中的宋家人收到了一则悚然的密报,兹事体大,我只好贸然前来。”
云三隐隐有预感:“是什么?”
“云皇,当真驾崩了!”
云三腿一软,又听高琪说出了更多的可怕消息。
“不止云皇,宰相也在军中病逝了!如今前线的云军,全是太子执掌。”
“晋国和狄族结盟了,军备骤然追上了云国,我的线人屡屡上战场,直言再这么打下去,别说云军胜战,只怕是太子都要折在前线!那晋国暴君人如其称,其部下无一不穷凶极恶,一旦他们碾压过太子的部队,必将长驱直入闯进云国,大行屠戮!”
“更危险的是,我的线人刚刚打探到,晋国南边的吴家军队骤然出动,摧枯拉朽地绕道来攻打云都。眼下主力军队在前线里被拖住,一旦我们这后方遇袭,民间人心溃散已久,我们能撑到几时?”
“晋国人对三年前的长洛韩宋云狄门之事耿耿于怀,只怕一突破国门,就将在这里烧杀殆尽!”
云三打了个剧烈的寒噤,下意识想连夜召开群臣会议,快马传讯于太子皇兄让他赶紧班师回朝,但恐惧之中,很快他萌生了怒火,太子进入前线已有多日,怎会不知道父皇的崩殂?两军对垒的实力差距,又岂会不知?
整个云国为了打仗节衣缩食,连他堂堂皇子之身都只能一天两餐吃糠咽菜,仗打了十个月,什么晋国的博物人奴财宝通通没有,只有往里不停地填物资,结果填出了国君和宰相的墓道?
云三对太子的不满积蓄已久,高琪更是在一旁推波助澜,惧与憎之下,云三终于下定决心,罗实他近日来一直盘算的事:掌控云都称帝,宣告降晋文书,弃保民而保君。
晋国降服了云国,也需要一个听话的顺服云皇不是吗?
太子不听话,他云三听。
太子若是没有死在前线,就由他这做弟弟的来亲自送行。
父杀二子,正是教诲三弟杀兄的言传身教。
错岂在他?
*
太阳落山时,前线的晋军鸣金收鼓,军队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地撤回月湾城。今天的云军不知怎的,火力尤其生猛,晋军险些挡不住退出战线,还好今天军师虽然时不时愣神,但大体还是可靠的。
唐维昨晚私自出城冲向云军阵营的事已在军中传开,好在军师帐下多能人,迅速出动杀进杀出及时解决,大有陛下夜袭的劲头。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士兵们也无暇军师发疯做甚,实在是累得只想回去轮岗休息。
一回到城里,几个运送战车战马的士兵腿一软,直接累晕在了地上。
唐维也有些撑不住,被一旁的高骊掺住。他脸上的易容还牢固着,不用药水轻易洗不掉,但破裂的伤口渗出血珠,被易容膏凝固成痂十分痛痒。
唐维低声说想去医馆,再看李无棠遗体,高骊顺势带他跑去了医馆。谁知道一进医馆就被影奴掩护去了谢漆的房间,听到了镇南王私自出兵、梁军今夜立即动兵东去的诸多大事。
这一商谈又是彻夜,高骊想走都无从找借口。
他忍到子时二刻,好说歹说想回军务处休整,实则是想把自己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