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
男人从车上提下一盒糕点,不远处别墅二楼的灯尚且亮着,掂掂盒子,这里头是尔园新出的糕点,他定下之后现做的,还很新鲜。
他今天回来,还没提前告知他。
开了门,男人刚刚换了拖鞋,一双手脚还没闲下来,便听屋里头一阵乒铃乓啷的,活像是遭了贼。
男人微顿,皱了皱眉,像是对于里头人儿做的事儿早就了然于心,有些无奈的抚抚额间,放下盒子快步走向厨房。
果然,刚到门口,身前便猛然扎进一个脑袋来,步子有些急,身子削瘦,力气却不小,磕的他生生退了两步,下巴也有些疼。
倪春南愣了愣,似是没想男人的动作这么快,他明明一听见门开的声音就急忙收拾了。
这么想着,倪春南有些心虚的摸摸被撞疼的额角,心中暗诽,这男人的胸肌有些过分硬了,随即手上的动作又僵了僵,粘上的果汁半干不干,黏糊糊的,蹭上了他的额头。
“你…怎么回来了?”倪春南故作镇定的询问,顺势收回双手背在了身后,捻捻手指,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了,要是又被他发现他一个人偷跑出去,估计得被活剥一层皮,上回他便说了,那是最后一次。
倪春南想着,不由撇了撇嘴,他明明特意挑了一天他不会回来的时间,怎么还是撞上了,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儿。
男人的目光带着审视,盯的他有些发怵。
倪春南抬了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怎么还不说话?怎么回事儿?是要他自己招?
男人垂眼,打量着面前这张清俊的面庞,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可他了解他,只要他转一转眼球,扯一扯嘴角,他就知道他这张始终淡然的神情下到底掩藏着什么样儿的心思。
男人心底即是无奈又是好笑,倪春南不太会撒谎,虽然常人看不出来,可他知道,他扯谎时向来不会避着他,却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看他的眉心或是鼻峰,就好像是在跟他对视一样,再加上那张向来不轻易在人前显露情绪的脸,丝毫不显心虚。
其实他早就知道,却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他到底是如何辨别他的谎言的。
男人眯了眯眼,弯下腰与他平视,随即扯了扯嘴角,“小畜生,又撒谎。”
倪春南闻言,眉心微跳,顿时泄了气,略带不满的移开目光,今年第二十六个谎宣告失败。
男人心中忍笑,却依旧板着一张脸,拨开身前人儿的肩膀,身后的厨房一片狼藉,料理台上散发着甜味的不明水渍以及滚落在地的碗盆,还有尚未来的及全部合上的冰箱门,不,应该说,是根本就合不上。
男人讪讪瞥一眼料理台边沿的水果刀,伸手往里推了推,随即扶上冰箱门,拉开前还特意往门口抬了抬下巴,确定人儿已经朝他这边看了过来,手上方才有了动作。
“哗啦——啪叽!”
倪春南听着声儿,不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见男人的裤管儿上沾满了落地之后飞溅开来的西瓜瓤跟汁水,甚至还带落了几颗摆在附近的熟透了的枇杷,接二连三的砸在男人的鞋面上。
“倪,春,南。”
男人一字一顿的,明明一副笑脸,偏偏咬紧了牙关,活像是要生剥了他。
倪春南心里一惊,只得拔腿就跑,却不想还没迈出两步,便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给生生捞了回来,扣在了身前。
怀里的人儿被吓上一跳,一不小心便猛吸了两口气儿,顿时咳的弯下了腰,撑着男人的胳膊憋的双眼通红,止不住的生理反应湿了眼眶。
男人心头一紧,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冲动,只急忙将人扶坐在椅子上,随即弯腰让人儿可以靠在他的肩头,双手轻轻拍着后背,微哑的声音有些僵硬,尽量温和的安抚着,“小南,小南,深呼吸,慢点儿。”
怀里的人儿咳的有些发颤,一双手削瘦而苍白,紧紧拽着他的衣摆,等好不容易止了咳,早便没了力气,只得继续靠着他,缓慢的换着气。
好半晌,倪春南方才接过递来的温水轻轻抿上一口,润了喉咙。
男人尚且心有余悸,伸手粗糙的抹了倪春南眼尾的湿润,虽然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每次看他这么咳,他依旧心里揪的紧。
这副身子实在太娇,本就体弱,自从子弹伤了肺部之后更是如此,得定期做检查,皮肤也是略显病态的苍白,嘴唇更没什么血色,像个一碰就碎的小瓷人儿,他压根儿不敢用力。
他一向不爱让他出门儿,人多的地方粉尘就多,不管是车辆或是行人,只要有人走动,总是能带起灰尘的,更不用说是让他独自一个人上街买东西了,倒不如先让他打断他的腿。
他实在是吓怕了,不敢再莽撞,更不想让他再出意外,能够避免的就尽量避免,他想让他活的再久一点儿。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却不算温和,甚至带着点儿愠气。
“好点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儿了。”倪春南摇了摇头,瞥一眼男人的腰间,被他拽的发皱,手上黏糊糊的西瓜汁估计也全抹他衬衣上了。
男人仍旧盯着他,似是在斟酌他的话到底能信几分,还是立马将他扛去医院通通检查一遍为好。
倪春南生怕他这么做,连忙正色道,“你放心,检查都有按时做,真的没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