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湛的眼睛隐在睫羽下,照不到光,像深邃的井口,黑得发冷,依旧盯着孙思诚。
他最讨厌江言身边这些打着朋友的幌子却有所觊觎的东西。
孙思诚手机突然响起来,他对众人示意了下:“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碍眼的人走了,何助也很识趣地退到一边“处理公务”,独剩了江言和陆景湛站在一起。
江言脖子上的围巾在陆景湛眼里映出个红色的点,抢眼得很,他恨不得立刻动手摘下来。
“他既然只是你的朋友,为什么给你戴围巾?”陆景湛问他,双手牢牢插在兜里,压抑着什么。
语气依旧是单纯的询问,没有任何反问或者责问的意思,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朋友。
心理医生说他有情感缺陷,性格很淡漠,没有正常的人际交往认知。
所以陆景湛愿意现在开始学,从江言身上学,哪怕太晚了。
但江言静默了会儿,对上陆景湛安静等待答案的眼睛,平静地反问他:“你又认识哪个公司的老总是他的上司吗?”
江言经过一段时间完全自由肆意的生活,其实已经渐渐淡忘了过去的疼痛,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娇花。
他一直都只是一株野草,一片任人踩踏的青苔,偶然被陆景湛发现后带回去精心养护而已。
外力施加于他的疼痛不过是家常便饭。
但陆景湛不一样,他是把自己捧起来带回家的温暖掌心,所以这片掌心扇过来的巴掌也是最疼的。
他曾完全信赖陆景湛,同时也对他最苛刻、最严格,他要自己这颗卑贱野草是陆景湛花园里的唯一。
做不到,他宁愿舍弃这片花园。
可如今他不信任、不爱陆景湛了,却依旧对他最严苛,更严苛。
他固执地不愿去深思原因,像捂住耳朵哭闹不休的小孩。
陆景湛反应过来后就霎时僵住不动了,连呼吸也没有了似的。
他垂下眼,嘴唇上那点微薄的血色也随之退下去。
“对不起……”
“我好了。”
他轻声的道歉被打完电话回来的孙思诚掩盖,江言似乎并没有听到,面色如常地朝他和何助道别,先离开了。
陆景湛还立在原地,定定望着商场出口方向,何助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不知怎么鼻头一酸。
他想起了自己老家养的一只土狗,小时候每次离开家,它都是安静地望着自己的车尾,在短暂有限的一生中等着自己的下一次归来。
何助并没有听清江言和自己老板的交谈,但他猜大概是非常不好。
因为陆景湛在再也望不见江言的身影后,习以为常地从口袋里拿出心理医生开的抑制情绪的白色药片。
从前沉稳冷静在文件上签字的手,如今熟练地倒了几颗白色药丸在掌心,送进嘴里直接嚼碎了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