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山崖下有些无趣的风景,轻轻晃了晃腿。
“那么想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灰原毫不意外地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因为她早就察觉到了气息,那种特殊的、只在组织成员身上出现的、只需要接触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的气息。
“琴酒。”灰原缓缓吐了口气,在一种如同看见旷野荆棘肆意蔓延的特殊联觉中,回头对着身后的银发男人说。
那位先生还需要她活着,只有她活着才能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把研究顺利进行下去。所以这位曾经连灰原的梦境里都要举着枪追杀她的组织里的头号杀手,现在却不得不接过“保护”她的任务。
有些讽刺,有些好笑,所以她感受着自己依旧因为生理恐惧而加快的心跳,轻轻扯起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琴酒——真正的琴酒——微微仰起头,用藏在帽檐之下那双冷绿色的眼睛看着依旧坐在护栏之外的灰原。这种情况下对她举枪完全没有意义,子弹的威胁不敌跳崖威胁的万分之一。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远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事。比如信仰,再比如——
“虽然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不过我没有时间陪你演这种粗劣的剧本。”琴酒目光微微偏移,他锐利的视线视乎可以透过山石,直直锁定在那之后的博士的甲壳虫车。他接着又直视灰原,扬起下巴朝博士的方向充满暗示地点了点。
“滚下来,或者我让那辆车滚下去。”
雪莉想干什么根本不重要,自己完成任务才重要。上次雪莉被两个身份古怪实力强劲的陌生人救走,那是琴酒绝无仅有的失败与耻辱。这种耻辱只有亲手把雪莉带回组织关进研究室,然后在她达成那位先生的要求后再亲手杀死她,才能勉强抚平。
而今天,不论雪莉在搞什么鬼,自己都要把她带回去。这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是他必须要实现的目标。
琴酒激动地几乎要战栗起来,有些疯狂的笑容里满是杀意。
“那位先生还好吗?”灰原突然问道。
她在琴酒骤然凝滞的表情中继续问道:“时间就要来不及了,你知道这一点的吧。那位先生如今时日无多,如果我不把研究继续进行下去,他就会死了。”
“组织的boss的性命,居然掌握在一个叛徒的手里,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冷的冷笑话了。”
“闭嘴。”琴酒冷声呵斥道。
他双眼里突然迸出极度愤怒的寒光,回视灰原的视线犹如实质一样的雷霆。他距离灰原的距离本就已经足够近了,而现在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并伸长手臂,扯住灰原的衣领把她整个人粗暴地拽起来。
可他怒视着灰原,灰原却回以冰冷甚至嘲弄的眼神。
琴酒咬牙切齿地松开了手。
“……咳。”灰原弯腰手扶膝盖,另一只手放在心口平复着呼吸与心跳。
“无论如何,你只能回到组织。”琴酒低头看着身前的灰原,并没有钳制住她避免他逃跑的想法。一个七岁小孩子的身体在他看来弱小得不堪一击,也许面对成年的宫野志保他还需要小心谨慎一些,可是面对这个“灰原哀”,琴酒根本不会分神在意。
他需要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回到组织的研究室继续你的研究,然后把成果献给那位先生,这就是你此生最后能做的所有事了。”琴酒冷笑一声,他蹲下身子,直视灰原的双眼。
灰原的面色因为刚才的短暂缺氧而有些惨白。她同样看着琴酒,眼神里是前所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可下一秒这种情绪又全部收敛干净,她重新回到那种嘲弄的状态里。
“evil”
灰原轻轻说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全称elixirofvitalverselker,或许可以解释为用逆链接的方式来维持生命的灵药,这是我父母一直在为组织研究的药物,也就是那位先生一直渴望的东西。”
她又咳了一声,在琴酒无动于衷的表情中继续说下去:“这种东西确实可以阻拦那位先生的死亡,但同时还拥有极其强大的副作用。它会拆解全身细胞的活性,打散它们的工作状态,让细胞在生与死之间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永生。”
“这是恶魔交付人间的罪恶,是永远不可以打开的潘多拉之匣。我的父母一生都在针对这种药物进行研究,可是他们后悔了。”
“尽管这种药物并没有最终问世,但我知道组织里一定还留有我父母当年的研究资料,毕竟aptx4869就是我根据那些资料而做出的仿制品。”灰原歪了歪头。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一定不敢相信自己会用这种态度面对琴酒,这个让她恐惧了漫长时间的敌人,让她夜夜从鲜血淋漓的噩梦中惊醒的魔鬼。可现在她却可以面对琴酒条理清楚地说完这么长一段话了。
“上次在公园,我是真的想和你回到组织的,因为我需要在那位先生死前,亲眼确认那些资料已经被完全销毁……不过我现在想通了。”
“明明有更合适的方法不是吗。”灰原又嘲讽地笑了笑。“只要把你们一个不剩的全部解决掉,也就没有人会对那份资料还持有野心,不是吗?”
“我只好奇一点。”琴酒居然安静地等待灰原说完了全部的话,他不为所动表情毫无波澜,像是对灰原说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