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才把表情调回正常,老白继续道:“好,动机这一点我们暂放一旁。那么任少侠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兰香房呢?据我所知那里并非任少爷的厢房。”
“自然是被奸人约过去的,”任天暮冷哼,“小儿秉性纯良,不宜有诈,哪料前去赴约却命丧黄泉。”
“好,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老白说着走到勾三身边,抬手一指男人的衣服,“诸位可看清了,勾三被发现在尸体旁边时穿的就是现在这件白色里衣。如果他是事先约了任翀而前去赴约的,又怎么会穿着这件只有睡觉时才会穿的单衣?别说场所不合适,就是这样的寒冷天气恐怕也是真真不合适呢。”
“他也许是想要在杀人之后马上回屋,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此一来里衣岂不方便多了,连换都不用。”任天暮脸色已经有了些变化。
老白轻笑出声:“对,连换都不用换,为什么,因为他的身上压根没有沾上血渍!呵,杀人不见血,那这勾三恐怕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任天暮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白大侠不用出言讽刺,勾三衣服上没有沾血确实奇怪,但并非全然不能解释,光凭这一点和之前你所谓的动机就说勾三是无辜的,未免说服力太弱了些。”
“什么叫并非全然不能解释呢,杀人不见血耶,反正我是做不到。”这回响起的是男声。
“谁,又是谁,给我出来!”任天暮怒了。
老白歪头,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正想着,东北角人群已经缓缓向两边让开,隐藏能力与伊贝琦完全不是一个境界的李小楼大侠就这样无所遁形了。不过人家不以为意,傻站在那儿呆呆的眨眨眼之后,便立刻笑得憨态可掬:“我就是插句嘴,没别的意思哈,白大侠请继续。”
“……”老白想去外面看蓝天和白云。
人群再没合拢。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东北角都只有李大杀手一个人站在那里,闪闪发光。
“好,那么我现在要说最后一点。”敛了笑容,老白终于严肃起来,“勾三说他昨夜是被一个神秘人引到了兰香房,而任掌门似乎对此完全不信。其实想知道有没有这个神秘人很简单……”
全场鸦雀无声,目光又再一次集中在了老白身上,似乎他即将要出口的不是话而是魔咒一般。
老白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围观的江湖客,然后,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话:“第一个发现命案的人是谁?”
……片刻后,一个身材瘦小头发有些黄的中年男子从不起眼的玄武帮里悄悄挤了出来,略带拘谨的应着:“呃,那个,应该是我,我是第一个敢到兰香房的,点了火折子就看见勾三拿着冰锥站在任翀身边。”
老白点点头,继续问:“那你又是为何去的兰香房呢?”
中年男子瞪大眼睛,生怕官司扯上自己一般急忙说:“我听见有个男人喊杀人了啊,所以我就……”
“勾三喊的吗?”老白打断对方。
男人莫名其妙:“怎么可能,他自己喊杀人然后再让我们去抓他啊。”
“呵呵,也对,”老白笑着继续道,“那么是任翀喊的吗?”
“呃,不是,”中年男子努力回忆道,“我昨天晚上也在大堂里,听过任少侠的声音,和那个差很多。”
老白沉吟片刻,略带惋惜道:“抱歉,那你就不是第一个发现命案的,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发现了杀人并且喊了出来。”说罢老白环顾大堂,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然,“第一个发现命案并且喊杀人了的是哪位江湖朋友?此事攸关两条人命,还望这位兄台自己站出来。”
良久,无人行动。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先是小声议论,最后变成了疑惑的交谈。
“对啊对啊,我也是听见有人喊杀人才出来的……”
“那第一个喊的是谁啊……”
“那家伙不是第一个大的兰香房么,怎么居然也是听见喊声……”
“这事儿可奇了怪了……”
“别说了,我都觉着冷……”
“……”
老白转过身,再一次把目光锁定在任天暮身上:“任掌门,我们再来想想勾三的说辞。他说他是被人引到兰香房的,这就能解释他为何冬日深夜却穿里衣外出。他又说那个神秘人在受伤之后大喊杀人了,这和我们这位第一个到达兰香房的兄台所言不谋而合。再加上我之前说的动机,诸多疑点,您觉得就此认定勾三便是杀人凶手妥当吗?”
任天暮未发一言,掌下的椅子扶手却啪的裂开来。
老白眯起眼睛,凛然道:“任掌门,你痛失爱子的心情我们都能体会,可不能因此就随便抓一个人顶罪。您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受无数人的敬仰和尊重,理应明辨是非赏罚分明。公道在天,在地,却也更在人心。”
“好一番凌厉的说辞,”任天暮总算看向老白,眼睛里是压抑着的愤恨的光,“既然你把疑点说的头头是道,想必也定能捉到真凶为我儿伸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