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慎盘腿坐着,即便休憩时亦是腰背挺直如竹,似是出神般,半晌没有回应。
裴敏拍了拍他的肩,贺兰慎才猛地抬头,茫然望向裴敏。
“真心,你还好吗?”裴敏凑近些,又问了遍。
贺兰慎点了点头,哑声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鼻腔中却缓缓淌下一线濡湿。他以为是水,下意识抬起手背一抹,却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血腥气。
银色的月光与橙红的火光于水面交错,借着那金波银鳞似的碎光,裴敏看到了他鼻尖下的一线擦拭暗痕,顿时一惊,捧住他的脸道:“你流血了!怎么回事?”
鼻腔流血,多半是内伤……也对,方才三只半人多高的大酒桶失火爆炸,即便裴敏被护住了耳朵也依旧感觉到了几乎震碎脏腑的冲力,更何况以身为盾护住她的贺兰慎?
“哪里难受?耳朵有没有流血,还能听见吗?”裴敏真是又急又气,扳过贺兰慎的脸左右瞧了瞧,皱眉道,“你这只顾别人不顾自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可你不是‘别人’。”贺兰慎说,握住她冰冷的指尖道,“放心,我听得见,不会有事。”
他的耳道并未流血,裴敏松了口气,抬袖替他将鼻端下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叮嘱道:“以后不要这么逞强了。”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该护住你。”说着,贺兰慎微微前倾身子。
裴敏一怔,险些以为他是要亲吻自己。但他没有,只是与她额头相触,鼻尖相抵,五指扣着,眼睫上承载着湿漉漉的水光道,“你那么怕水,在水中一动不动,浮出水面时连呼吸都停了,我差点以为……”
以为他害死了她。
“我也不想显得那么怂,但是一到水里就控制不住地僵硬,让你见笑了。”裴敏顺势亲了亲他的鼻尖,一向张扬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问他,“好些了么,真心?”
那纯情的一吻使得贺兰慎浑身一颤,半晌才喑哑道:“嗯。”
砰——
一支烟火自河心升腾而上,划破黑夜,绽放刺目的紫白色光芒。那是净莲司特有的信号,足以让驿馆里留守的吏员闻讯赶来支援。
“裴司使,贺兰大人!你们没事罢?”湍急的水流中隐约传来王止的声音。
他也还活着?
裴敏起身,拨开头顶拂动的柳枝朝河心望去,只见远方一个黑点浮浮沉沉,便挥手道:“老王,我们没事!你能行么?”
王止一边凫水,一边竭力喊道:“没问题!这里还有几个疑犯活着,我带他们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