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老天爷可怜她,人救了,也治好了,却没了从前的记忆,什么也不记得,独独只记得书本上的知识。
可父兄都不愿意她嫁给他,说是没看见他的路引和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件。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对方有个怎样的家庭?会不会已经娶妻生子?
可她坚持认为他是老天爷可怜她,送给自己的大礼。
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哪怕手上并不缺钱,也很难二嫁这么好的男人。
从此之后,父亲渐渐的有些冷心,不再宠她,尽可能的不见她。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不错,可嫂嫂那个人呐……
亲事成了,她又有了相公,儿子有了父亲,他们都有了家。
相公的姓氏,是她偷偷的在他当时穿的旧衣服上绣了一个吴字,只因为吴是她母亲的姓氏。
相公到现在都认为那是他自己的姓氏,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相公就给自己取名吴敏,意指无名。
对这件事,她有愧却不后悔,一个带儿子的寡妇,能二嫁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父兄本是想只带她回来,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甚至将来都不一定能再生子,如何能丢下不要?
如今相公万事从头起,户籍找人落实了,房子买了,婚成了。
相公也重新考了童生、秀才,今年还打算乡试,乡试不容易,那又怎么样?
他们现在不缺钱,相公读书也好,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三年后相公不过也才二十九岁。
唯一没算到的是,她竟然真的不能很快要孩子。
婚后第二年有了萍儿,从此日子就有了阴霾,就有了胆颤心惊。
除了女儿,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就是生怕有一日,相公有了记忆,记起了他那个家。
这些年,她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打探他的原生家庭,是不是成过亲,是不是父母健在。
她不想打听,不想知道一丝一毫,唯愿对方老人还有别的子女,不会老无所依。
唯愿相公不曾成过亲,不曾有妻有子。
没人知道,发现相公时,他怀里是有路引的,油纸仔细包裹着,虽有破损,不至于看不清。
但路引上只有相公的姓名、年纪、地址,并没有其他。
这两年,她甚至想求二表哥帮她开些药,让相公服了永远不要想起往事。
可世上真有这种药吗?
她不敢,也不舍得,是药三分毒,读书的相公,怎么能随随便便服那些药。
再者,她也无法说出口,真的跟二表哥说出这种要求,人家会怎么想她?
如今只愿相公最好永远不要想起,真的会想起也等十年八年之后。
那时候就算是他曾有过娘子,怕也是改嫁生子了,没有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守一辈子寡的。
儿子懂事,九岁的孩子文质彬彬,读书勤奋,一心仰慕父亲。
可能是血缘关系,父子俩父慈子孝,却少了一份天生的亲近,这也让她很无奈。
女儿取名萍儿,喻意平平安安,可事与愿违,跟平平安安边都沾不上。
相公也心疼女儿,在她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却不知道这病根本没得根治。
她不敢想,万一哪天女儿没了,她再不能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将来怎么办?
再或者,万一几年后相公有了记忆,想起他的家,万一曾经有妻有子,那她怎么办?算什么?
齐娇娇泪如雨下。
那是她不能想象的结果。
齐娇娇看一眼孩子,踉踉跄跄奔向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