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如此,那他们的确亦不配为一国诸侯……”李昌济不以为然道。潘照临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但在他看来,即便如此,若赵氏宗室中的佼佼者全部都只知道明哲保身,那他们亦活该被潘照临算计。不过,也许是因为雍王的关系,他对于赵氏宗室,也不象潘照临那样蔑视——但这些事情,强辩是毫无意义的,他亦想看看,赵氏子孙,究竟会如何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遇!
“不过,且不论这些宗室……”李昌济又瞄了一眼桌上的报纸,旋即抬眼凝视潘照临,低声道:“吴从龙建议封建十九国诸侯,其中十八国为赵氏宗室,另有一国,却是国宾柴氏——我却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还要竭力阻挠?辅佐石越称帝,难不成竟比柴家复国还要重要么?”
“复国?”
“周之封建,杞国以礼夏,宋国以祀商。赵家得国于柴世宗,既欲效周朝封建诸侯,又岂能不给柴家一席之地?吴从龙之建议,赵家便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亦绝无反对之理……”
“那又如何?”潘照临冷笑着,“如今的崇义公柴若讷,原非世宗皇帝嫡系,只不过是柴家支脉。”
“若依君所言,今日赵家的皇帝,却亦非宋太祖的嫡系!昔日杞国、宋国之君,谁又能肯定便是禹汤之嫡系?便是柴家又如何?难道便是郭家的嫡系?”李昌济淡淡回道,“你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潘照临别过脸去,“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李昌济默然了一会,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便做不到。”
潘照临冷冷回道:“人各有志,又何足怪?”
李昌济默默看着潘照临,慨叹道,“当年博浪沙时,便以留侯之智,能想到的亦只是复仇,纵有复国之念,亦无由施展;待到陈王倡义时,他能想到的,只是借机复国,亦绝不能想到成为汉兴三杰;直到他遇到沛公后,才一心要辅佐高祖,成就男儿事业——此又非复国可比。然纵是留侯,若非项王诛灭韩国,绝了他后路,他纵是心在汉室,与韩国的宗血之情,只怕亦很难那般轻易割裂……”
“你改名易姓,游历天下数十年而不仕,所学虽近于曲逆,志向却与留侯仿佛。君以石越为沛公,一则可报家国之仇,一则亦可成就事业,本亦无可厚非。不过……”李昌济紧紧注视着潘照临的眼睛,缓缓说道:“只不过,且不论石越愿不愿意做沛公,仅以留侯之事观之,复国之事,我断不信你便这般轻易能放下。你潘潜光虽亦是一时人杰,当世少有人及,然无论胸襟智慧,要说能胜过留侯,却是未必。留侯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你信或不信,又与我何关?”潘照临不屑的笑道,似是懒得反驳,“我只不过特意来告诉你,你不必抱希望你家雍王能海外为王了。”
“你又何苦……”
“你费尽心思说这些话,不过是盼我能回心转意,令赵颢能有一线生机。”潘照临冷笑了几声,讥道:“你对赵颢,倒是忠心。你当然知道,赵颢做出这种事来,纵是保慈宫保得住他一时,也终是保不住他一世……嘿嘿,你在这里好吃好喝,好生将养着,说不定还能亲眼看见他的下场!”
“你便不怕有朝一日,石越知道……”李昌济早知自己的想法,亦难瞒过潘照临,此时竟是毫不气馁。但他话未说完,已被潘照临打断:“他不会知道!”
潘照临正要再嘲笑李昌济几句,却听门外传来三声轻轻的叩门声。他知道这是有急事的暗号,不由得脸色微变,瞥了李昌济一眼,便匆匆离去。
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果然便见有心腹的下人在那里等他。
“先生,出大事了!”
“嗯?”
“门下后省驳回了吴从龙罢官的敕令!”
留侯,汉之张良。后文的“曲逆”,指陈平。陈平被封为曲逆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