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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第1页)

爱娃·海伦也在为战争操劳着。她在加州理工学院生物实验室里做了几个月的研究助理,帮助开发人工制造橡胶的方法。她受训担任了洛杉矶县的助理消防员和空袭警报哨,并在屋前开挖了一片战时菜园。她还从事政治活动:她认为1942年提出的拘留美籍日本人是对民权的粗暴践踏,并志愿为当地的美国公民自由协会服务以反对这项法令。

与此同时,她对自己贤妻良母的角色仍烙尽职守。她尽力使山间的居所能够远离战争忧患,尽管这并不容易。每天,孩子们都会听见山下加州理工学院一所炸药研究所传来的爆炸声。1942年一天深夜,全家人都被空袭警报惊醒。鲍林默数着高射炮的爆破声,爱娃则安慰着孩子们。

孩子们需要安慰。战争爆发时小莱纳斯16岁,照他后来的说法,是一个“在许多方面神经质的少年”。与父亲的关系使他伤透了脑筋。父亲高高在上,望子成龙,他永远也无法让父亲满意,同父亲在一起总是让他不舒服。鲍林对于父子关系的认识,是从学校里把一年级的化学题目带回家,让高中的小莱纳斯解答——当回答不出的时候,小莱纳斯总感到非常丢脸。尽管他的学习成绩还过得去,他在学校里总感到难以安心。他前后换了三所学校,最后才在弗林特里奇,一所距帕萨迪纳几英里之外的贵族寄宿学校安顿下来。暑假回家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陌生人,比二弟要大6岁,在年龄上更接近父亲叫来看孩子的研究生。他对自己的前程也感到困惑:尽管鲍林没有强求,年轻的小莱纳斯还是感到父亲希望自己能够从事科学事业,然而他无意同自己的父亲竞争。战争开始时,他决定学医,这一领域“和科学密切相关,可以让父母满意”。18岁刚从弗林特里奇毕业时,他加入了空军,离开了家。

别的孩子也让人操心。彼得也在很早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寄宿学校,在战争期间,他开始表现出古怪的行为。一个学期他带回家的可以是弗林特里奇学校里最好的成绩,而下一个学期就会下降为B和C。尽管思路敏捷,口齿伶俐,他的学校评语千篇一律地为:“他应当而且完全能够得到全A……但是他的成绩与他的能力相去甚远。”鲍林和爱娃对他的成绩深感忧虑,最后在1945年让他从弗林特里奇转学到一所公立初级学校——他轻而易举地在核心课程中拿到了全A。

琳达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孩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小儿子克莱林很早就懂事了。但是山间的住处与世隔绝,琳达和克莱林不能和别的孩子玩耍。还有另一种孤独:父母经常外出。鲍林要么在路上,要么在学校里,要么就是关在八角形的书房里,那里是孩子们绝对禁止打扰的。尽管爱娃竭力想成为一个尽职的母亲,但她也同样喜欢旅行,利用一切机会陪伴自己的丈夫外出,一去就是几天,甚至几个星期。贝克讲座让他们在康奈尔大学一呆就是四个月,期间他们把婴儿克莱林和别的孩子托付给鲍林的秘书阿莱塔·汤森德照看。阿莱塔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孩子们,和三个最小的孩子非常密切,特别是琳达。

鲍林履行着他认为是一个父亲应尽的职责:努力工作,为家庭提供像样的住所和几件贵重物品,在必要的时候管教孩子们。尽管他所有的孩子都煞费苦心地博取他的欢心,他们毕竟还都是孩子。他缺乏耐心,如果他们太调皮或者缺乏教养的话,他就会大发雷霆。

科学是他的挚爱,孩子们不能与科学相提并论。

12 宏伟计划

漫游分子世界

鲍林介入战争早,退出战争也早。1943年,德军第六军团在斯大林格勒投降。鲍林获悉此消息后,确信盟军不久将赢得胜利。其时他正在考虑与联邦政府续签另一份对一种氧气即时生产系统进行化学分析的战时研究合同。“1943年7月份发生了这样一件趣事,”鲍林研究该项目的助手休斯回忆说,“鲍林和我都很清楚,我们所做的基础性研究在两年内绝对不可能进展到战场上实用的程度;根据各种迹象判断,战争在两年内必将结束。因此我们拒绝续签该项合同。我们觉得,续签合同无异于浪费纳税人的钱。”

那时候离开盟军在法国北部的大反攻还有一年,鲍林却提早考虑战后的研究计划了,其中包括一项宏伟的研究课题,其规模比他以前做过的任何项目要大得多。

由于战争,那些十分庞大的科研计划也似乎变得可行了。政府拨巨款支持大学研究中心进行武器研究。在大战的四年中,加州理工学院获得的联邦资助超过4000万美元,在各大学中位居第二,仅次于麻省理工学院。到战争结束时,加州理工学院的教职工人数比战前增加了十倍;而麻省理工学院赫赫有名的放射学实验室(后来以“放射实验室”著称于世)所拥有的研究人员,从战争开始时的15名扩充到了4000名以上。该实验室在年轻的物理学家兼管理专家李·杜布里奇的领导下,制造出了十分急需的称为雷达的新设备。然而,最为庞大的战时研究项目是研制新型炸弹的绝密的“曼哈顿计划”,它是由奥本海默负责的。到战争结束时,投入这一项目的资金累计超过了20亿美元,这也是人类历史上耗费最大的单项科研项目。

放射实验室和曼哈顿计划的巨大成功对战后科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这两个项目以及其他一大批研究计划的成功实施向政治领导人证明:集中大量资金和大量人才的研究项目——后来被人们称为‘大科研“——不仅是可行的,而且能取得丰硕的成果。

就鲍林的本性而言,他并不喜欢大科研——他喜欢独自思考,并亲自挑选少数几个助手作一些试验——然而他对加州理工学院在科里领导下由50名杰出的青年化学家组成的研究小组很满意,他们在炸药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使他惊喜不已。他觉得,如果由于自己的战时资助终止而使这个小组解体,那将是一件憾事。尽管在战后和平时期,炸药分析可能不再是优先考虑的项目,但是其他许多问题仍需要有一支相当大的化学分析队伍去攻克。

1943年末,鲍林开始向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官员暗示,现在是考虑对蛋白质结构进行新一轮大规模研究的时候了。十年前,韦弗推动他进行此项研究,后来完全是由于战争的原因,研究工作停顿了下来。现在,重新开始这一研究项目,其重要意义丝毫不亚于十年之前。况且,现在有了这么一支现成的、组织良好的化学分析家队伍,他完全可以卷土重来,并有望取得成功。

1944年1月,基金会官员汉森访问加州理工学院。鲍林向他提交了自己的计划。汉森,这个曾经削减鲍林的人工抗体研究项目资助的当事人,对鲍林采取了敷衍态度。他说,基金会对他的研究计划很感兴趣,但要在战后某个适当的时候才能进行讨论。鲍林并不气馁,继续进行游说。同年夏天,他又写信给汉森力陈己见:“虽然蛋白质的结构非常复杂,以致我们无法指望完全彻底地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确信,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能够对蛋白质结构的一般原理取得相当深刻的认识。”8月份,理工学院规划全院未来的重点研究项目,鲍林为化学系起草了一份长达10页的计划,提出仅对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作重大扩充:“研究生理过程中化学物质的性质和结构,对生理过程进行分析和解释。”他建议开始一个新的研究项目,由他亲自领导,不仅协调理工学院现有化学家和生物学家的工作,同时还要引进生理学、细菌学、药物学、酶化学以及病毒学方面的专家,协同攻关,通过分析大分子的相互作用来解释生命过程。这确是一项名副其实的大科研。

9月份,韦弗又回来负责洛克菲勒基金会自然科学部的工作,鲍林把自己的设想写信告诉了他。他写道,由于X射线晶体学中的计算做起来异常缓慢,因此科里和他的助手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确定了简单氨基酸的结构。但是,如果有更多的人在一起工作,并使用最先进的设备,包括新型的IBM卡片式计算机(鲍林研究小组是最早使用这种计算机的单位之一),来处理晶体大分子的大量数据,估计只需一年就能完成科里需要六年才能完成的工作。鲍林建议战争结束后从他的炸药研究小组里抽掉20名人员去协力攻关,集中研究蛋白质结构问题。他估计,三年研究工作所需总费用,包括设备和后勤供应,大致为15万美元。他问韦弗,是否现在就提出申请,以便战争一结束资助就可到位。

尽管所需款项不菲,这位洛克菲勒基金会自然科学部的负责人还是对鲍林的计划表示了浓厚兴趣。这是一个宏伟的设想,通过采用大科研的方法来攻克蛋白质结构问题。鲍林深知,韦弗仍然热心于探索生命的奥秘,他有足够的洞察力认清这项研究的重要性。要解决蛋白质结构这样的问题,除了集中力量攻关以外别无他途。然而,这里还存在一些问题。尽管鲍林的理论研究很成功,科里关于氨基酸的分析也卓有成效,但加州理工学院仍然算不上是美国的蛋白质实验研究中心。伯克曼、莫斯基以及其他十几位著名学者所在的洛克菲勒研究院仍然是该领域中排名第一的基础性研究基地。此外,在人工抗体项目上的前车之鉴,也使韦弗不敢贸然赞成鲍林的计划。

他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典型文体,向鲍林写了一封语气冷淡的回信,强调基金会仍然只支持由少数人开展的规模不大的研究项目,希望鲍林考虑花费较少、方式更加灵活的研究项目。同时,他又指派一名官员秘密打电话给美国一些著名的蛋白质专家进行咨询,要求他们就鲍林的攻关计划直抒己见。专家们反馈回来的意见都表示了热情的肯定。麻省理工学院的蛋白质专家施密特甚至还为此紧张工作了几天。他在午餐时与一伙同事讨论鲍林的计划。为了便于作出结论,他们开始非正式地对世界上最重要的蛋白质研究中心进行排名。在随后的几天内,这方面的讨论变成了一次全面的分析。他们以19种与蛋白质研究有关的实验能力——从色谱法到超速分离法——的强弱为指标,对十多所学校进行排队。通过对有关数据的统计分析,他们得出了如下的结果并通知了韦弗:第一是洛克菲勒研究院;第二是斯德哥尔摩的瑞典研究小组;第三是哈佛;接下来是剑桥的英国研究组。加州理工学院的排名绝对是最后一位。这不仅由于该校从事蛋白质研究的专家人数较少,而且其研究手续过于偏重衍射法和免疫化学,而忽略了其他可行的研究方法。

然而,尽管理工学院的排名靠后,施密特还是肯定了鲍林的研究计划。“比研究方法和研究设施重要得多的是从事研究的人,”他在给基金会的信中这样写道,“我愿意用排名紧靠在加州理工学院之前的所有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交换一个鲍林。”

于是,韦弗开始对鲍林的计划持比较热情的态度。但是战争的胜利尚未到来,他和鲍林非正式地约定,待打败德国和日本后再进行更详细的讨论。

1945年8月7日星期二的早晨,鲍林走进理工学院附近的一家杂货店,在报架前停了下来。帕萨迪纳报的通栏标题凸现在他的眼前:“日本遭原子弹重创。”他买了一份报纸,走到店外就打开读了起来,忘掉了周围的行人和嘈杂声。头版全部是日本遭轰炸的情况报道:整个广岛市被大爆炸夷为平地,巨大的火球,成千上万平民的伤亡。鲍林读后感到非常震惊。在以后的岁月里,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早晨的情景。

奥本海默领导的曼哈顿计划取得了成功。而且奥本海默本人曾试图说服他参加那个项目的研究。

广岛遭原子弹袭击后的第三天,又一颗原子弹毁灭了长崎。过了几天就传来了日本投降的消息。战争结束了。在随后欢庆胜利的日子里,鲍林除了对原子弹结束战争的威力感到惊奇外,并没有对原子弹本身作更多的考虑。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紧迫的研究计划上。

对日作战胜利日后一周,鲍林出现在在纽约的韦弗办公室里,这次他对自己先前提出的蛋白质研究的宏伟计划作了更大的扩充。他提出要建造两幢新大楼,装备最新最昂贵的仪器——pH值测定仪,超速离心器,电子显微镜和电泳机,还要配备细菌学、药物学、酶化学和基础结构化学等学科的研究人员。鲍林说,只有在众多前沿领域集中全部力量同时攻关才能解决蛋白质结构问题,而加州理工学院是开展这项研究的合适地点。韦弗终于被鲍林的推销高调打动了。他认识到,鲍林吸收生物。医学和化学诸学科众多专家参与多学科交叉的研究计划,将产生一个至今从未有过的新机构:“事实上,”韦弗指出,“这将是一个分子生物学院。”尽管所需的款项现在翻了好多番——两百万美元的建筑费用以及15年内大约六百万美元的研究费用,韦弗还是对这个计划产生了“浓厚而广泛的兴趣”。

除了经费,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鲍林的计划是建立在理工学院化学系和生物系有着紧密联系这一前提之下的。而当时生物系的运转却出现了困难。自从系主任摩尔根退休以后;他长时期的副手阿尔弗雷德·斯托特范执掌了系的领导。此人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但缺乏行政管理能力,并且不善与人相处。鲍林这样描述他:“我想他对果蝇的兴趣超过了他对系里任何人的兴趣。”于是,在摩尔根离开后,生物系不仅失去了一个主心骨,而且流失了一批最优秀的青年研究人员。

和韦弗会谈以后,鲍林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宏伟计划的关键在于能否把生物系支撑住。他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已拥有足够的权力做到这一点。

从1944年中到1946年中的两年间,鲍林在加州理工学院担任了重要职务。当时校长密立根已近八十高龄,差不多变成了科学界的一个老古董。他的存在代表着科学机构是为某一类人所独占的象牙塔的时代。战争改变了时代,而密立根的观念却依然如故。战争结束后,他仍然呼吁政府增加对科学“集体主义运动”的支持,公开反对聘任奥本海默,认为这样会使理工学院又增加一个犹太教师。密立根变成了一个受人讨厌的人。精干机敏的校董会主席佩奇终于在19M年领导了一次“宫廷政变”,剥夺了校长大部分的决策权。1945年夏季,密立根在无奈之中下了台。鲍林认为这是一件谢天谢地的大好事。

找到一位新校长并获得批准需要一年时间。在此期间,学校由佩奇和一个经过扩充的由教授和董事组成的执行委员会管理。托尔曼本来应该作为化学系的代表加入执委会,但他喜欢呆在华盛顿作几内瓦·布什的高级顾问,一直到1947年才回到西部来。这样,鲍林就顺理成章地被提名为执委会中五个教授成员之一,并且很快变成最有影响力的一个委员。鲍林的战时科研成果丰硕;随着密立根的离去,已很少有人提起鲍林在诺伊斯去世前后的那段不良表现。同时,鲍林在科研界的声望蒸蒸日上。一方面,几乎无人了解他在人造抗体研究方面的糟糕情况,另一方面,他在研究火箭推进剂和发射火药方面的成果却在理工学院内尽人皆知。此外,他与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关系密切,在他的领导下,化学系在战争期间获得了大批资助,人员大量增加,因而士气旺盛。与此相反,生物系由于不景气,在执委会内甚至得不到一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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