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讲话就不能婉转一点吗?”她气馁了下来。“安慰我一下会死啊?”
“虚伪从来不是我的风格。”他有些想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等一下,你都不想知道我阿姨是怎么骂我的吗?”怎漾不死心,想尽办法巴留在这里。
“很重要吗?你现在人还活著,还站在这里,表示她没有真的剥了你一层皮。”他还是笑了。
“但是她威胁我下次再不好好表现,让她安排的相亲对象有好印象的话,她就要把店收回去。”她沮丧道。
那是她的店,也是她的命根子,更是她实现自我的天堂,没有了温馨的“贝果”,她什么都不是。
阿姨永远知道她的弱点,只除了还不知道燕大哥对她的重要性,如果让她知道了,他明天一早打开家门就会看到婚礼乐队对著他演奏结婚进行曲。
“江总爱你,她不会这么做的。”如翼忍不住捏了捏她软呼呼的脸颊。
她痛恨他的举动总是带著一丝疼爱小妹的意味,她不要当他的妹妹,要当他的爱人!
恼怒和失落感交相攻击著她,怎漾脱口而出:“你一点都不在意我去相亲的事吗?”
他怔了一下,被她突然激动的反应搞懵了,随即失笑。“我为什么要在意?如果有好对象,我会放心把你交给他的。”
“你又不是我爸,什么放心交给他?”她忍住涌上鼻头的酸楚感,别过头去,藉著拎起袋子的动作掩饰掉难过。“算了,我要走了。”
“等等,我让公司的车送你,不要再独自搭计程车,现在社会很乱,容易遇到危险。”
“不用了。”她故意闹别扭,背起袋子就往门口走。“还有,我会记得关上门的。”
如翼有些好笑又有些伤神地看著她娇小的背影消失。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他摇了摇头,噙著笑意打开了保温壶。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神情落寞的怎漾想起了很多事。
相亲……“贝果”……阿姨……婚姻……燕大哥……人生……
“人生真的很辛苦啊,梅怎漾。”她自言自语,感伤道:“想要的东西要不到,不想要的东西拚命来,明明看起来像是很独立,却还是不断被别人左右。偏偏名字取作‘没怎样’,只好一直装作真的没怎样,为什么总是没有人把我的话当真呢?”
她还记得,她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最屈辱的一天,也是正式遇见燕大哥的那一天──
阳光很温暖,暖到近乎发烫。
那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午后餐会,在江秀丽位在阳明山的别墅里举行,别墅外的花园里有座游泳池,还有绿油油的橡树,在数支白色的太阳伞下,热闹的自助餐正在进行著。
大人们衣香鬓影,就算是大白天也穿著正式整齐,深红色、黑色、白色的紧身洋装和小礼服,搭配著深蓝色、黑色、白色的西装,手上拿著高脚杯,克鲁格香槟不断在杯里冒出金黄色的细致气泡。
怎漾当时十五岁,正是尴尬的年龄。离成为大人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却又已经远远甩开了小朋友的阶段,穿著阿姨硬要套在她身上的白色小礼服,圆圆可爱的脸蛋掩不住一丝清秀……但是她正在闹别扭。
她讨厌听到四周人们虚情假意的讪笑声,小的巴结中的,中的巴结大的,大的巴结更大尾的,最重要的是,她讨厌听到人们在她面前窃窃私语又假装不是在讲给她听的话──
“这就是秀丽领养的她姐的小孩吗?”
“胖了一点,今年好像十五岁了,她有没有六十公斤啊?该不会因为飞上枝头当凤凰,所以见到好一点的食物就拚命吃吧?哈哈哈!”
“哎哟!笑死我了,八成是。”
那些穿著华丽、个个打扮得像天仙的贵妇毫不留情地取笑著她。
躲到橡树后的怎漾握紧双拳,气愤的不断喃喃自语。
“当作没听见,当作没听见。”她顿了下,还是忍不住的咕哝,“我只有五十五公斤。”
“你在干嘛?”一个穿著粉红色露肩小礼服的小女孩舔著三色冰淇淋,好奇地盯著她,另外一只手还抓著一根五彩棒棒糖。
“嗨!”她松了口气,总算遇到个肯跟她交谈的人了,尽管对方看起来只有五岁。“你叫什么名字?”
“梅兰妮。”小女孩舔了舔冰淇淋,又舔了棒棒糖。
梅兰妮?好洋化的名字。她好意地道:“冰淇淋跟棒棒糖混在一起吃会不会肚子痛?”
“不会。”小女孩斩钉截铁地道,随即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深怕她要抢。“这是我的!冰淇淋是我的,棒棒糖也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但是你可以先吃完冰淇淋再吃棒棒糖,你瞧,冰淇淋都融化了,你的棒棒糖也糊了,上面还有蚂蚁……”怎漾好心地提醒她,“蚂蚁会跑进你的小肚肚里打架喔!还有细菌先生,会一口一口的咬你,让你痛得在地上打滚,冒冷汗,吐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