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吹面不寒,清爽怡人。
中庭的大榆树,有成人合抱粗,向四周伸展着枝干,新生的小叶在枝稍簇簇成群。
陶渊明《归园田居》里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就是指榆树和柳树的树荫大,适合乘凉,而桃李颜色鲜艳,适合观赏。
不过,比起好几个月后的树荫,荀柔眼中的,是此时挂在树枝上的一串串的榆钱。
鲜嫩的榆钱,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娇嫩的黄绿色,贴着树枝生长,像挂在枝头的一串串茸茸的、绿色的霜花,看得他眼馋。
生榆钱已经足够鲜甜,汁水尽后,越嚼越香,当小零食吃,是不错的选择,若是拌上玉米面上锅蒸,滋味别具一格,简单一些,直接放入滚水中抄一抄,做成鲜绿的榆钱叶片儿汤,什么都不加,也清香怡人,十分适口。
“看什么呢?”
头顶的冲天辫又被撸了,这公鸭嗓,荀柔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荀谌,“看榆钱。”
也不知阿姊同亲爹说了什么,荀柔在纺车事件过后第二天,就被送到二伯家托管,每天吃糕吃糖,围观三个学龄青少年的苦逼学习生涯。
哪个年代的学生都不容易,现代有语数外史地政物化生,这个时代也有礼乐射御书数。
荀柔围观了几天,深切的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虑。
现代学生,寒假暑假,各种节日,加上周末,其实有小半年。
这年头,却没有这等待遇。虽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但冬学三九,夏学三伏。
再加上家中长辈就是老师,真是随时随地、不分场合都是学习和考试,吃个饭消食的时候,就是口试现场。
配合气氛,来背个《小雅。宾之初筵》?礼记当中,关于宴会礼仪都有些什么内容?或者,大家玩个君子之争,比试射箭?
他爹如果是想让他提前感受学习氛围,不得不说,真的很成功了。
“哦?”公鸭嗓,天然带着讨打气质,“听说南面传来的什么佛教,佛子就是在树下感悟,从此就剃了光头,阿善莫非也悟出些什么?”
荀柔直接忽略他的打趣,“谌兄一定会爬树吧。”
中二少年岂能不会爬树?
荀谌一扬眉,“干什么?”
“榆钱味道鲜甜,非常好吃,”荀柔安利道,“现在正是最佳时机,错过可惜呀。”
“你吃过榆树叶?”荀谌惊讶了一下,露出同情神色,“榆树叶好吃吗?”
“是榆钱,”荀柔实在读不懂少年丰富的内心,指了指树梢,“榆树新鲜的嫩叶,此时正当季。”
“叔父。。。哦,我是说,你们之前,”荀谌小心谨慎的斟字酌句,“……常吃榆叶?”
“也没有、”荀柔顿了一顿,“经常。”
“阿兄,”荀谌忍不住回头向荀衍道,“不想,叔父在外,竟然这样艰难——”
难吗?荀柔眨眨眼。
如果指他爹宅在家,每天喝点小酒,发个长叹,写个书,定时有人送来米面蔬果,这叫难的话,他们家大概过得挺难。
“别说,”荀衍一掌拍在荀谌后背,转而低头看着荀柔,满脸温柔如水,和蔼可亲,“阿善喜欢榆叶?”
虽然阿兄的表情有点渗人,但荀柔还是点点头。
“那为兄给你摘来,”荀衍在他头顶一拍,将佩剑和配玉取下,将下摆塞进腰带。
榆树表皮粗糙,但是树干笔直,亭中这颗,又生得高越屋顶,然而,根本难不住荀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