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口问他的名字之时,他竟忽然说道:“碧峰!于先生答应了,进来吧!””
他说到这里面色竟变得红润起来,显见虽历时三月之久,亦难掩当时的兴奋之情,只听他续道:“你们可能难以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在我推算出那“逆”字之后,我可是每天都在不停的思想着那究竟与什么有关?为甚么那个逆字竟主宰着未来中原的帝运?而近年来李碧峰之名在中原如雷贯耳,我亦曾有想过会否与他有关,而凡修术算之人,一生泄露天机甚多,故此永远都不能清楚预测自身命数的安危,只能从对外界事物的卜卦之中得到启示,每当我欲动身往找那李碧峰,计算与其会面的卜卦之时,均呈大凶之像,使得我迟迟亦未能肯定李碧峰是否我一生追寻的那人,而我甫一听到“碧峰”之名,心中的震惊实在可想而知,竟连那人的名字也忘了去问,只见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就是那李碧峰了。”
第二十七章 翠玉
众人在言谈之间,不觉已渐渐夜深,但他们便丝毫不觉劳累,反而被于泰然所述之事吸引着,都是屏气凝神的听着他的说话,于泰然说到此时,气息竟变得微喘起来,在桌上把一壶酒拿起,也不用酒杯,便把酒倒进口里乾尽,面色倏地变得一片通红,说道:“我甫一见到那李碧峰的面相,已知其天生霸王命宫,虽尚自年轻,但一股凌厉无匹的锐利霸气从眼中直射而出,稍为荫弱之人只要与其目光相接,亦会浑身不自在,我招呼他俩坐了下来,与李碧峰闲谈数句,已知其品性与命格极之配合,比起我早年所遇见过司马江河更具霸王之相,需知:“命格天定,命数后为”,意谓一个人的命格在一出生之时乃天授而成,但往后的命数如何,还需取决于后天的种种因素配合……”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众人像有些不明所以,遂略作详解,说道:“以举例说之,为何有这些婴孩在出生后数天便会得急疾夭折而大夫束手无策?你道他们的命格很差吗?很多时都不是这样子,相反地他们都生就一副过好之命,好至身体根本承受不了的地步,因此产生了反效果,此等都是非药石能愈之症,而即使有些人身体承受得了,但其品性若非有帝皇之志,在其慢慢长大后,会直接影响其命格,差的话会把整个命宫影响而变成一个平平无奇之人,稍为好的话面相会受到心性改变,在相学来说此乃“隐龙之相”。其命宫虽没有改变,但内在的命数却难以发挥,很多时亦会寂寂无名的过其一生。”说着不禁望了小春一眼,叹了口气,续道:“接着我把李碧峰的面相仔细地看了一顿,向带他来的那人说道:“李将军既生就一副帝王之相,亦抱一统天下之志,且手握南唐兵马大权,又何需于某来说三道四了?”想不到那人微微一笑,竟道:“未知先生能否为我表弟作一卜算,看其与先生所测之逆字有否关联?””
他说到这里,小春等人都不禁“啊”的一声呼了出来,于泰然恍如未觉,续道:“想我那测字之事从未向人提过,但那人竟一矢中的把我内心之事说了出来,足见他本身亦用相同之术,计算出那逆字与中原势运有关,但之后便再难推算下去,故才突然到访欲找我相助,眼见那人的举止有礼之极,我本欲应允,但观之那李碧峰却甚为不耐,显得不信卜算术数一门之学,也是于某的脾性发作,即使梦寐以求的面相命格放在眼前,亦难以释怀,我当时便冷冷的回绝了他的请求,而那人亦没有强来,跟着便与那李碧峰走了。”
此时小春说道:“那之后怎样?”于泰然苦笑着,说道:“那还会有什么?在他们离去后我便立刻把记忆中那李碧峰的面相画了出来,跟着不停的计算着,终给我得出了这数年来一直未有的结果。”水天星问道:“敢问那是什么?”于泰然答道:“对我来说,当时所得到的,是一堆不相连贯的字,分别为“运,天,生,乱,残,苍”以及一个“九”字!”听着于泰然特别把那个“九”字分开来说,众人一惊之下,所有的目光都不由得全集向小春,直把小春望得背上汗流狭背,抖声道:“那又与我何干?”
于泰然苦笑道:“看你那一副窝囊之相,我心中也不希望那个九字与你有任何关系,但在适才跟你看过面相之后,那一面“隐龙之相”与及我再计算出来的数个字,合成了“逆残天运乱苍生,魔霄九剑动凡尘”这两句偈言,我便知道自己没有算错,在阴差阳错,因缘际会的情况下,想不到造就两位未来有可能成王者的首次相斗,正是我这个“机关算尽”,真个天意难测!”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来,小春虽才刚表现了看似极为高深的武功把李碧峰赶跑了,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像,却与“真龙天子”这四字相去甚远,再者,他的年纪只差李碧峰少许,但后者却已是坐拥千万兵马的大将军,而小春却还只是碧春楼内的一个杂役小二,因此即使于泰然乃天下闻名的机关算尽,但这次所说的事便连罗如龙亦不大相信,于泰然一望而知众人的心意,徐徐的道:“我也说过,此等具“隐龙之相”者,虽有帝皇气运,但由于本身并无相应的志念相配,大多都只会庸庸碌碌便了残生,而我观乎小春你的品性言行,相信此生亦不会有“破隐重光”之日了,唉!”说着摇了摇头,显得对自己寻觅多年,却得到如此结果表现得甚之失望。
小春听罢,却反而笑道:“听于先生所言,小春本来也有些担心迟些会要做甚么劳什子的皇帝,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小春生在碧春楼,此生只想好好服侍众位叔叔伯伯终老,然后继承碧春楼招待来往商旅,便已足够。”刘铁拳拳喝了一声:“好!”端木厨子亦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嘉许,于泰然眼见他们如此,嘴角一扬,面现轻蔑之色,却不再说话,石重贵此时却道:“请教于先生一事,敢问我是否还有帝皇之相?”
于泰然听罢却望也没有望他,只说道:“即使我不说,你也该想到,今天你我有缘能在此相会,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众人都是大惑不解,但石重贵自己心里明白,今天之所以能与于泰然在此相见,全因自己在失去帝位之后,满腔壮志已被磨灭不少,在被追捕之中,便没有联络旧部重整旗鼓,只一心往碧春楼找林老托庇,虽说此乃人之常情,但已失去了身为一方霸主的盖世气概,相信从此再难东山再起,于泰然因不欲他太过丢脸,再没有直说出来,可是他听罢后却已面色变得一片惨白的久久说不出话来,水天星见气氛不对,打岔说道:“先生还未说到,李碧峰那二人走后,为什么先生却要托罗镖头把你带走?”
于泰然面见赞赏之色,说道:“看我一边说着,又一边把话题岔开了很多,还是老弟你的心明镜如水,话说我当日计算出那一堆字后,用了两天的时间,终组合出:“逆残天运乱苍生”的那一句偈言,当中的意思一目了然,意谓先前所批那一个“逆”字,将会祸及天下苍生,而当时我便在想,莫非那个“九”字,便能力挽狂澜?可是正在我思潮之间,一把声音忽然向起,冷冷的说道:“嘿,穷一生之力妖言惑众的你,不会觉得很累吗?你又有没有给自己算过,何时会命送黄泉?”只见大门一开,却原来那李碧峰竟再次回来,而他的眼神中便深藏狠冷的杀意,我当时唯有强作镇定的跟他说那偈言尚有三句未开,天数尚未全定,但他可没有像你们一般慢慢的听我解释,竟再不跟我说话便一掌的向我打来……”
想到刚才那李碧峰视人命如草芥到此地步,动轧便出手害人性命,张悦可不禁呼了出来,石重贵的心却在想莫非真的要做到如此地步,才能成就一番大业?天真的自己便因遭人出卖而落得今天的下场。于泰然续道:“我知道在这级数的高手面前实在走不了一招半式,故扮作全不会武的被其击在身上,以少许的内力护着心脉,跟着倒在地上潜运龟息之法,他只道我已死了,便顺手点火,欲把我的屋子烧掉,幸好他过于自负,没有想过一掌会打不死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便没有过来确定我的生死,竟给我就此过,而由于我一生仇家甚多,在屋内便设有一地道供我逃生之用,想不到这次便真的救了我一命,我甫一逃出地道,便即往找罗镖头,托他把我如货物般运往别处,这计策原本万无一失,岂料出发之时,我才发现在慌忙逃走时,竟遗下了一重要物事在烧掉的屋子之中,那一东西水火不侵,我原本也不担心会被烧坏,但若给人拾了也是不妥,于是便行一险着,着罗镖头略改路线,先一经我家的破烂败瓦找回那东西再行出发,想是那一举动被李碧峰察觉了,竟沿路不停追来,我在箱中不停计算,引导着罗镖头走呈吉兆之路以避开那李碧峰,终于在此地碰到计算中的贵人,想不到却竟是拥有着“九”字之人,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众人听得于泰然竟为了一样东西,甘冒被看破尚在人间之危而折返居所,都是大感好奇,于泰然知道他们的想法,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以双手托着,只见那东西呈圆形铁饼之状,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上面刻有一些不知名的图案,众人还道那是什么罕世奇珍异宝,哪想到会是这么的一个非金非银的东西,而更料不到的是,于泰然竟把此与自身性命看得同样重要的东西递向小春,叹道:“世事真玄,想不到老天安排那李碧峰杀我此劫,乃是要我把这“九天玄铁轮”带来给你。”小春一惊,不停的连连摇手,说道:“先生切勿再乱说,这……什么轮的东西你便以性命换来,岂能随便给我?再者,我便只是一个店小二,先生千万别再把甚么天命的与小春一起谈论,先生你才高八斗,但小春还有点自知之明,真的不欲给天下人耻笑!”
于泰然气往上涌,再也按耐不住,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喝道:“你说我于泰然乃欺世盗名之辈?”小春被他忽然反脸后一喝吓得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于泰然顺手便把那“九天玄铁轮”硬塞了给他,只听得小春“啊”的一声,在接过那东西后竟双手急坠,显得那“九天玄铁轮”甚为沉重,慌忙以双手抱着,才不致跌在地上,于泰然啐道:“没用的臭小子!”
小春捧着那东西,若说要还给这神态甚凶的高人便是有所不敢,但若就此收下又觉极之不妥,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竟闻得一阵马蹄之声逐渐向碧春楼跑近,众人相互打了一记眼色,便都暂停了刚才的话题,转而饮酒吃喝,只听得那马停了在碧春楼外,跟着一个拿着了包伏的少女从前门走了进来,众人望了那少女一眼,都是眼前一亮,只见她明眸清亮,容颜秀丽,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而垂,与白的肤色互映得甚为相配,一身粉蓝的华衣使人觉得其更呈高贵,她甫一走进楼内,眼见宽大的厅子之中竟只得一围酒席,心中略感奇怪,正欲开言,小春得此救星到来,急忙把那重叠叠的九天玄铁轮放在桌上,走到了那少女身前,笑道:“姑娘大驾光临碧春楼,请问是要投宿还是吃点酒饭?”那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我既要投宿,也要吃饭,另外我停在店外的马儿,也劳烦这位小二大哥给它一点乾草和水便成了。”小春大喜,连忙把一张桌子抹好,服侍那少女坐下来后,跟着头也不回的就此跑进了店内准备酒饭,直把于泰然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竟又听得了另一道急速的马蹄之声,那少女面上神色一沉,秀眉微皱,亲切的笑容顿然消失,大厅上众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一望而知那少女该是被人追赶当中,且没想到追兵竟这么快便来到,那马蹄声在转瞬间已到了店外停下,罗如龙走了江湖多年,却未曾听过如果急遽快速的马声,都不禁心中一惊:“这马来得好快!却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绝好良驱?”
只见一个丰神俊朗,气震霆昂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个儿颇高,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显得身有武功,甫进店内即看见了那少女,不由得脸露喜色,走了过来,劈头便道:“雪儿,终于也给我追上你了!”那少女听罢却不看他,一脸冷漠的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那青年浑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怔之下面色一变,说道:“我是谁也不要紧,你只要把“那东西”给我还回人家便成!”那少女别过了头,冷冷的道:“我不知你说什么,请不要在此坏我清兴!”那青年面上阵红阵青的拿她没法,但却没有动武相迫的意图,此时小春已捧着两碟小菜出来,他不知就里的便走向那少女的桌子放下小菜,笑道:“姑娘慢用!此乃本店的名菜!”
那少女勉强的笑了笑,那青年说道:“既你不肯交还,我便给你拿去还给人家!”说罢便往那少女放在桌上的包伏探手过去,那少女右腕一转,手掌已往那青年的手臂切去,那青年“哼”了一声,手肘一挥,反向那少女的手掌撞去,那少女的招势一变,便往那青年的手肘反按过去,两人的短打招式都显得十分闲熟,足见他们乃出身自同一师门,但那少女的功夫明显远逊于那青年,来回数招间已显得左支右拙,那青年喝道:“退开吧!”跟着左掌已突破了那少女的防守而击向她的身子,他原也不欲伤了那少女,只求以略重的一掌把她迫开,但那少女外表看似温婉柔弱,内里的性子却甚为刚硬,拼着受伤不理,身子一挺,竟对那掌不闪不避,那青年一惊之下掌势顿停,跟着乘此一顿之际,右手便往桌上的包伏抓去,足见其机智灵敏,心思快捷。
眼见那青年便要抓着包伏之际,他只觉眼前一花,那包伏竟不翼而飞的消失了,他一惊之下定睛一看,却原来在千钧一发之时,桌上的包伏竟给小春一把拿走,只见小春死命的把包伏抱着后退数步,抖声道:“碧春楼岂容你在此欺侮客人,胡乱撒野?”眼见着小春怕事但却强出头的神色,那青年只觉好笑,但他急欲要回所寻之物,面上却装着十分凶恶,厉声喝道:“拿来!”那少女急步跑了过来,拦了在那青年及小春之间,板着脸森然道:“赵匡胤!你是否要和我对着干到底?”
那青年赵匡胤看着那少女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心中一软,但在此陌生的酒楼之内,却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只得温言道:“雪儿,只要你肯把那东西还给人家,做哥哥的给你陪个不是如何?”但那少女却不如他般有所顾忌,怒道:“那董劲横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从来却只懂括取民脂民羔用以自肥,我劫富济贫有甚么不妥?再者,我早已把那“碧翠玉佛”给卖掉,跟着把得来的银两分了给穷苦的百姓,你便再留拦我亦没用!”
赵匡胤眼见她如此乱来,在此众目睽睽下竟没有保留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心中怒气渐增,说道:“那碧翠玉佛岂是轻易能脱手之物?再着,若那东西已不在你身,刚才你阻我干吗?”那少女大怒,一手便从小春手中抢回那包伏,跟着竟向赵匡胤一抛,怒道:“你这么想搜我的包伏吗?便拿去吧!”赵匡胤的手刚触到那包伏,手上的触感便告知他当中并没有那碧翠玉佛,怒气更盛,说道:“劫贪官,济贫苦当然并无不妥,但你这次所偷的,却是准备送给习胆飞习老英雄的贺礼,那董劲横已到了他那处求助,以习老英雄的人面,这次你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那少女面露不屑之色,轻蔑地道:“那又怎样?”赵匡胤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原本那也没有什么,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