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颜薰儿回答,何应筠还以为她是为东珠的事情担心,笑着安抚她,"缨儿,你可是为皇后宴席上献出的东珠苦恼,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才会临时用东珠替代的。只是,那东珠何来呢?"
颜薰儿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说余娘子的事,自然愿意转开话题,这会儿勉强笑笑,"是我的朋友送的,正好用上了。爹爹,女儿是不是不该出这风头?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
何应筠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心里在感慨,彼时怀里的一团不知何时也已经长成这样一个该出嫁的样子了,"缨儿,你可知为什么我手握兵权却依旧受当今皇上信赖吗?"
颜薰儿皱了皱眉,偏头想了想,终于摇摇头。
何应筠倒是不在意,笑笑,"因为我没有儿子。"看颜薰儿似有所悟,又是一笑,"没有儿子,所以即使我立过再多的战功,等我百年之后,兵权自然会回到皇上手中。然而,毫无破绽的将军府也是不行的,终会被皇上忌惮。这也是我纵容余氏的一个原因了。因此,你的大出风头对皇上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把柄罢了,他反而该更高兴了。缨儿,虽然世人都以子嗣为重,但爹爹不在意,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儿,爹爹已经心满意足了。"
颜薰儿很震惊,但听到何应筠说他因为有自己这个女儿感到很满足时又很感动,即使是现代依旧有不少重男轻女的人,更何况在这古代,可是何应筠却并不在意,反而越发看重自己,不免让自己越发感动,却也为何应筠感到悲伤,他心里的女儿其实早就死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颜薰儿而已。
颜薰儿退后几步,在何应筠惊讶的目光下跪下磕了个头,"爹爹,您对缨儿这样好,缨儿有些话必须跟您说,绝不能让您再被那余氏蒙在鼓里了!只是,无论发生何事,请您保重身体!"
何应筠原本看到颜薰儿跪下是惊讶的,等到听到颜薰儿那略带恳求的声音,沉默地看了跪着的颜薰儿良久,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或许颜薰儿接下去告诉他的会是一件极为打击的事情。
何应筠搭在桌子上的手悄悄握紧,随后松开了手,上前几步弯腰扶起颜薰儿,拍拍她的肩,笑,"缨儿,爹爹知道你不是个莽撞的孩子,若不是你认为极为重要的事,你不会轻易开口的。你不用怕爹爹承受不住,你爹爹我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可不会轻易被打倒!"随后又是正言,"爹爹宁愿面对或许会血淋淋的现实,也不愿意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鬼。"
"爹爹,"颜薰儿听着何应筠的话,略微有些动情,终于还是开口,"爹爹,女儿曾怀疑娘亲的真正死因或许与余娘子有关,但毕竟只是女儿自己的猜测,不敢告诉爹爹,正好五皇子在,于是女儿便托他去查当年的事。今日皇后娘娘宴席,五皇子特意屏退左右,遣人来寻我,他亲口告诉我,余娘子确实与娘亲的死有关。"
何应筠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桌子。
一旁的颜薰儿始终放心不下何应筠,担心着他的身子,所以一直注意着他,此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着急地问,"爹爹,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啊?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说的。"
何应筠脸色苍白,握住颜薰儿扶着的手,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狠自己愚蠢,竟然将这个害我爱妻爱女的蛇蝎妇人养在身边近二十年!"何应筠看向颜薰儿,肯定地说,"缨儿,你还有话没说完,对吗?"
颜薰儿动了动嘴,看着已经是满脸苍白的何应筠怎么也不敢开口了。今日进宫赴宴已是累极,何应筠身子刚刚才好些,如何能同时接受这样的打击,自己真是糊涂了,才会决定在这时候说出真相。
看着颜薰儿满脸的愧疚和后悔,何应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缨儿,爹爹说过,我不想当个糊涂鬼,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你不说爹爹待会儿就让人去查!"
"不要!"颜薰儿连忙阻止,咬了咬唇,心想与其让何应筠去查完真相,那还不如自己说出来。这样想着,颜薰儿还是说出了口,"其实余娘子出身青楼,原名叫做桃红,当年她是知道你的身份才故意接近你的。她在青楼时曾经有过一个相好的,便是如今也没有断掉。"说着颜薰儿小心翼翼地看何应筠的脸色。
何应筠嘲笑地笑笑,"哈哈……桃红?余梅儿?她竟然连这个也是骗我的。缨儿……"何应筠无力地朝颜薰
儿伸出手,颜薰儿连忙握住,"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竟然被这样一个人骗了那么久,还害了你娘。"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颜薰儿连连摇头,肯定地说,"您是这世间最好的父亲,自从女儿回来后您对女儿多少包容多少关心,女儿不是木头人,都能感觉的到的。所以,女儿相信,娘亲也一定能感觉到您的真情。只是因为那余梅儿太过狡猾,您没有防备,才会上当的。"
何应筠看向颜薰儿,见她眼眶微红,眼里是十分的担心,却还不断地在安慰自己,终于感到了几分慰藉,"缨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看了看房外余氏所在的院子的方向,眼神变得凌厉,"余氏这个人,满嘴谎话,毫无慈悲,何府再容不下她!缨儿,爹爹最近身子不好,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事,这件事就交给你吧。你不必顾忌着爹爹和何府的颜面,尽管放手去做,我一定要让那余氏付出代价!"
颜薰儿眼神也变得凌厉而坚定起来,"是,爹爹。女儿明白,您放心。"
何应筠转头看着墙上何夫人的画像,面露忧伤,"缨儿,你下去吧,爹爹累了,想一个人跟你娘亲单独呆呆。"
颜薰儿看着越发苍老的何应筠多有不忍,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看着何应筠专注地看着何夫人的眼神,知道他又思念何夫人,恭敬得行了一个礼,满怀担心的退下了。
书房里的何应筠望着何夫人的画像许久,伸出手,手还微微颤抖着,深情地抚摸着画像上的那个女子,"夫人,为夫错了,为夫真的错了。不知道等为夫到了下边再见你时,你是不是会原谅为夫。幸好啊,缨儿已经长大了,她聪明美丽,就像你一样,我很放心。等处理完余氏的事情,我就向皇上辞官回乡,等度过这余生,我就来找你恕罪。夫人……"何应筠将头轻轻靠在画像上,低着头眼里有了泪花,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那只是男儿未到伤心处。此时的何应筠,深受打击,比小孩子还脆弱,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其他的呢。
管家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看着沉默不动的何应筠,顿了顿,躬着身子,"老爷,您找奴才有什么吩咐吗?"
何应筠缓缓抬起头,脸上早已没有了泪的痕迹,此时的他已经恢复平时在外人面前的冷静,"管家,接下去小姐可能会对余氏有一些处理,我担心她会有所顾忌,我要你帮她。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是。奴才记住了。"
颜薰儿佯装自己累了要休息,便将碧玺刘再来外厢,自己进了房。
白雪原本是慵懒地趴在榻上享受着糕点,听到门的动静,慌乱地用身子遮住糕点,假装是一只普通猫地舔舔自己的爪子。待看清是颜薰儿时,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白雪把糕点拿出来,却意外没有听见颜薰儿的声音,望去,才发现颜薰儿面有异常,"怎么了,怎么满目怒气,谁惹到你了?"白雪虽然平常和颜薰儿打打闹闹地,但其实是十分关心她的。
"白雪,今晚你和亦昇陪我出去一趟。"
"晚上?去做什么?"白雪有些惊讶。
颜薰儿抬头,眼神冰凉,"找一个人。"
颜薰儿并未详细说要去找谁,异昇和白雪也不细问,反正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她要去,他们自然也会陪着去,更何况只是去找个人。
当天夜里,颜薰儿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就和异昇白雪一起出了府,然后也不解释什么,就直接奔着城外的城隍庙去了。
颜薰儿到了城隍庙外,闭目细细地感知了一番,才察觉到自己要找的人确实是在这里,就直接抬脚进去了。
“这地方怎么这么多乞丐啊?好臭。”白雪捂着鼻子,有些嫌弃地道。
“看样子,这里是京都的城隍庙了,原本城隍庙多是当地祭祀土地公的所在,但是日久年深的,很多地方的城隍庙慢慢就成了乞丐们的聚集地,这里想必也是如此吧。”异昇倒是脸色不露出丝毫异样神色,闲庭散步一般地好似在逛着花园。
“不错,这里正是京都的城隍庙,这京都里的乞丐,平日白天在城里乞讨,晚上就在城隍庙里住宿。”颜薰儿一双颜眼流转间,就将这里的布置打量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