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欣赏梁思珪才华,可看这个才不过十岁的孩子即使身穿简陋衣衫,站在人群中也依旧不卑不亢。
杨文轩远远站在距离人群焦点最远的地方,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和那般才华的少年同等攀谈。
那段时间王先令没有在甘泉书院,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说不来书院就不来书院,书院对乙舍学生向来管的宽松。
杨文轩在书院里没有朋友,满身的羊骚味,为人又神经阴郁,不管是甲舍还是乙舍都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交谈。
他不知道王先令不在书院,又在后山羊圈里躲了七八天的时间,每天最早去学舍的是他,最早离开学舍的也是他。
如此早出早归就是怕遇见王先令。
后来从马厩的仆人那边听说王先令的爱马不在,才知道最近这几日王先令都没有在书院,才敢偷偷回宿舍,他的衣裳数日没有换洗了,也想换本新书研读。
一回宿舍就差点撞到一个面容熟悉,身材瘦小的孩子。
是……
杨文轩神情恍惚,大推了好几步,一张脸臊红羞愧。
他这一身羊骚汗臭的怪味,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跳蚤,差点就撞到了梁思珪……
杨文轩把三郎认成了二郎。
梁家几兄弟性格迥异,但面容确实相似。
二郎和三郎年岁不过差了一岁,刚入学那时身量也差不了太多,二郎微微高些,三郎的脸更清秀一些,除了这些,他们两人说是孪生的兄弟,也有人相信。
这一次匆匆碰面,三郎没有多在意。
杨文轩也是第二日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昨天那个不是诗才冠甲的梁思珪,而是梁思珪的弟弟梁思璋。
后来的时间,杨文轩都在偷偷关注梁家三兄弟,主要是甲舍的梁思珪和梁思璋,特别是他对门的梁思璋。
甲舍优秀的策论文章会贴在校舍后面的墙壁上,供甲舍学子交流学习。
杨文轩手上捏着一叠厚厚的纸,这是他誊写的贴在墙上的优秀策论,而最上面一份文章作者是梁思璋。
不,不仅仅最上面一份,他手中这叠厚的可以成书的稿子,三分之二的文章都是梁思璋所写。
甲舍学子文才出众者不在少数,但倘若夫子出题时政策论,二三名优秀学子轮流做,唯有第一梁思璋巍然不动。
梁家两兄弟,实在厉害。
王先令许久未归书院,杨文轩也可以回宿舍住,洗掉了一身羊骚味,渐渐也可以活的像个人了。
他和三郎就住两对门,夜里点灯熬油看着三郎写的精妙文章,多少次忍不住抚掌叫好,心中激荡,瞧向对面紧逼的门,又没有勇气敲门去同人家探讨学问。
二人虽然做邻居,是一个院里的室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后来王先令回书院,或许是有了别的新乐子,也没多注意他,只不过王先令手下几个狗腿子瞧见他讥讽他几句罢了。
这点欺辱对杨文轩来说不痛不痒的,他只当自己耳聋了,眼瞎了,听不见瞧不见就好了。
王先令手下那一伙人见他如此,也觉得无趣,王先令有了新鲜玩意,也暂且忘记了杨文轩,此刻就算欺负杨文轩在王先令那边也套不了好,这几人欺负几回也就放过他了。
杨文轩却一直战战兢兢,偷偷注意着王先令的消息,如果他要欺辱自己,他就再躲到后山羊圈里去。
羊圈虽然臭,但却能让他安静读书。
正是因为一直关注着王先令,杨文轩在王先令与丙舍梁思安对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他原想去找梁思璋,可到了院子,又犹豫了。
学舍内有流言,梁思珪、梁思璋两兄弟与他们的兄长不和,可能是嫡庶子的关系。
杨家虽是轩与兄弟之间也有龌龊,思及此,他一犹豫。
再有便是,他与梁家兄弟虽有同窗之名,却连半句话都未曾说过。
梁思璋、梁思珪是甲舍天骄之子,而他在这几年王先令的骚扰之下,要留在甲舍都已经十分艰难……
杨文轩埋着头,能闻到自己身上洗不掉的羊骚味,他这几日为了躲王先令,下了课就往羊圈的方向跑,等天黑透了才敢摸黑回宿舍。
又想到自己那个耻辱的外号——两脚羊。
他这等人,有什么资格与梁家天骄之子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