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面人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骨节分明的长指看得出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结果,“不论真相如何,都不要再来插手皇室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事到如今,柳雪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她不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于迷雾中的答案,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和龙倾月远离朝堂,隐居于世的答案。
鬼面人像是还有些犹豫,他身子向后一靠,便倚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最终还是开了口,“要说为什么,大概只是因为错过了……”
……
皇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太医院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在为君文成医治后心上的剑伤,一拨守在皇帝的寝殿外,商讨着药方子。
皇贵妃坐在床榻边上,柔柔的烛光洒在她的身上,看起来那样的温良淑顺,可若是从正面看过去,却是一张最为狰狞而愤恨的扭曲容颜。
“陛下,您要是再不醒来,你那好儿子小十六,可就要和您一同归天了……”俯下身,轻轻在皇帝的耳旁呢喃。皇贵妃的嘴角噙着一抹毛骨悚然的笑意,涂满丹寇的纤指柔柔的搭在了皇帝的肩头。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皇贵妃刚一回头,就看到她的亲信打了帘子进来了。
那是两名女子,一名约莫二十来岁,一名却是已经三十有余。暖黄的宫灯照亮了她们的两旁,若是此时柳雪就站在这里的话,必定会吃惊不已。只因为这二人正是当年司空府中的香姨娘和墨玉!
“找到了吗?”皇贵妃优雅的拢了拢云鬓,美目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二人。
香姨娘摇了摇头,“回主子,那东西也不在君文成的身上。”
“不在?”皇贵妃的声音略略有些提高,之前便是派了鬼面人去十六王府中寻找,却怎么也找不着。寻思着或许是在君文成身上,可竟然,也没有!
“本宫养你们真是越来越没用了。”美目一眯,便是如同猝了毒的利剑一般狠狠射向了香姨娘。看着香姨娘害怕的瑟缩了一下,皇贵妃像是终于有些满意的收回了目光,掉转向一旁的墨玉,问道:“司空傲雪那边如何了?她不会再来妨碍我们了吧。”
“回主子,少爷已经去办了。想必她以后是不会再插手管皇室之事了。”墨玉恭敬的垂首,却是言之凿凿无比肯定。
那鬼面人,应该是能够说服柳雪的。不,他必须要说服柳雪。否则,她们这么多年来的筹划,就功亏一篑了!
皇贵妃满意的摆了摆手,香姨娘与墨玉便是恭敬的站在了她的身后。此时,床榻上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呻吟声,立刻拉回了皇贵妃全部的注意力。
“水……”皇帝仍旧是闭着眼,迷迷糊糊的沙哑的说着。
皇贵妃嫣然一笑,顺手抄起了一旁几案上早已放凉的茶水,毫不犹豫的就全数泼在了皇帝的脸上。
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一位九五之尊,冰凉的茶水有些进入了皇帝的鼻腔之中,呛得他剧烈的咳嗽,那原本混沌的意识也在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猛的睁开眼,反射性的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此刻竟是全身无力,就连说出的话,都是那样的细如蚊哼,“你……你在做什么……!”
皇帝震惊于眼前所见的一切,他一直以来所宠爱的皇贵妃,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陛下,您可千万不要激动呀。小十六已经倒下了,要是您再……这君朝可就真的没人了。”皇贵妃丝毫不以为意,她轻掩住嘴角,娇媚的笑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皇帝也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来没有了解过这枕边人。
“陛下,只要你交出兵符,臣妾保证着小十六和君朝都会没事的。”皇贵妃知道,这君文成可一直都是皇帝的心头肉。皇帝甚至为了保他,故意疏远他,也令得当年夺嫡最激烈的时候,羽翼未丰的君文成能够活下来。
“不可能。”皇帝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交出兵符,他君朝还能够立足于五国之首吗!
皇贵妃美目一眯,一道锐芒直接划过,嗓音也是逐渐的冷清了下来,“陛下,您这是不想要小十六的命了吗。”
皇帝冷笑了一声,这兵符真的交出去了,那小十六和他才会都没有活路。
“陛下,您就是不顾忌着小十六的性命,也要想想那舞姬的命啊。”皇贵妃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悠悠的说道。
而一句话,就令皇帝瞬间变了脸色。他枯瘦的手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抓住了皇贵妃的皓腕,巨大的力气让那白皙的肌肤瞬间便浮现了一圈红色,“你到底知道什么!”
“陛下,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亲生的闺女……”皇贵妃似是完全感受不到手腕的疼痛一般,娇笑着看向皇帝,可那一双美目的眼底,却是一片的冰冷。
许久,没人知道皇帝心中是怎么想的,可他最后,却是妥协了。
“兵符朕可以给你,但是你要放了小十六和那舞姬。”皇帝无力的垂下手,面色一片灰败。
皇贵妃笑了,那样的得意,整个人都花枝乱颤的向后仰去,然后,她止住了笑容,面色一片冰冷。只见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片颓废的皇帝,“陛下,您可真是重情重义。”
那语气,极尽了讥讽。可皇帝却恍然不闻,一双浑浊的眼早已失了光芒。
……
树林中,鬼面人早已离去,只剩下柳雪和龙倾月还在慢慢地走着。
柳雪低垂着头,至今还不敢相信刚才鬼面人所说的话。她竟然是皇帝的女儿,她喊了十几年的爹爹,竟然只是个被皇帝抢占了妻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