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帐时,刚好撞上应槐。
对方作了一揖,压低声音:“主子,义邙人从北边偷袭过来了。”
北灶以北是北疆与义邙的交界之处,自从幼帝即位,义邙人的狼子野心愈发昭然若揭。
沈蹊留下了一队精兵在帐外保护兰芙蕖,而后披上银盔、提起银枪,闯入这一袭风霜之中。
今夜下了好大的雪。
兰芙蕖躺在床上,抱着沈蹊的被子,被褥厚实,帐内暖炭亦充实。
可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梦里,她轻唤了声“沈蹊”。
回答她的是远处铁器的铮鸣之声,兵器交接,落了一地银白的素雪。
第二天一早,兰芙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帐门口的士卒得了沈蹊的命令,怎么也不让她走出军帐。
问起来,对方只答:昨夜北疆与义邙交战,沈将军率领北疆将士,前去剿灭敌寇。
这一剿,就剿到了正午。
雪停了,阳光明灿灿的,将地上的雪晒得融化。她着急地在帐内徘徊了好一阵儿,用了诸多借口,士卒迟迟不让她踏出军帐半步。
她只好坐在帐子里面,看着桌案上分毫未动的饭菜,莫名感到心悸。
这是自她来北疆之后,第一次听闻沈蹊与义邙人开战。
听闻义邙人都生得高大威猛、骁勇善战,尤其擅长围猎之术,也不知沈蹊好不好应付。
正午时分,终于有人掀帘而入,给她送来热气腾腾的午膳。
兰芙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问:“沈蹊怎样了?”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后生,看了看桌上完全凉透了的早膳,面露难色:
“兰姑娘,小的只是个厨子,不知晓前线军情的。不过沈将军特意叮嘱小的,您要好好用餐,否则小的会被罚的……”
他说得十分委屈。
兰芙蕖只好端起热粥,舀了一勺囫囵吞下去。
小厨子目瞪口呆:“兰姑娘,烫——”
她只觉得心慌。
右眼皮突突跳得厉害,她在帐内来回踱步,越等,越急得快要哭出来。
这种感觉,在四年前亦有过。
慌张,着急,还有……绝望。
兰芙蕖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即将要失去兄长,她不想再失去沈蹊了。
情绪濒临崩溃,她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用剑柄挑开军帐。
阳光穿过来的一瞬间,少女侧过脸,只见那人一袭银盔长剑,逆光而来。
银盔之上,血迹斑斑。
她像是失了控一般,几乎是不带任何思考,直接扑入那人怀中。
沈蹊微惊:“兰芙——哎,血……”
他回来的急忙,没有来得及擦盔甲上的血迹,亦未在身上熏暖香。
这使得男人身上那道清冽的、熟悉的味道,裹挟在一片浓的血腥与剑锈气里。兰芙蕖还记得,自己先前在驻谷关闻到血味会干呕,而如今,她将脸埋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怀抱里,满心只有劫后余生的欢喜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