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美目流转,轻启贝齿道:“小女姓叶,闺名书眉,家兄名讳……上朝下扉。”
盛羽定定瞪着手中那半盏茶,隔了好久,忽然微笑起来,“原来是叶大人……”她慢条斯理放下茶盏,起身抬袖,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叶小姐上座吧,这桩生意……”顿了顿,道:“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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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观今天很生气。
原本他是向着佳人的,那样一个比画上还好看的姐姐,他一个山里来的穷小子长这大还是第一次看到。
可再好看她也是个外人,怎么会比亲姐姐亲呢?
听到那个美人姐姐说她是姓叶的妹妹,小观不仅觉得她不好看了,还觉得她很丑。
开玩笑,那个叫叶朝扉的男人是大师兄口中害得姐姐差点死掉的坏人,小观想起三个月前姐姐刚被送回来的样子,心里就难过。
他已经失去过姐姐一次,不能再承受第二次。这个重生的姐姐是上天给他的礼物,是他小小心底最隐密的秘密。
姐姐本来是不想接这桩生意的,他看得出来,可为什么,一听到那个女人是叶朝扉的妹妹,姐姐就同意了呢?难道她就不怕,那个坏人再来害她?
小观想不通,他很生气,平时只能吃半碗红烧肉,今天气得吃了一整碗,可更让他生气的是,吃完了竟然还闹肚子。
在跑了第七次茅房后,终于全身乏力地消停了,他喝过一碗热姜汤,倚在盛羽肩上迷迷糊糊有些犯困。
“姐,”小观拉着盛羽的袖子,低声道:“我不想你接这桩生意。”
盛羽抚着他圆圆的脑袋问:“为什么?”
“因为……叶朝扉是个坏人,你和他沾在一起,会有危险。”
盛羽蹙眉思索良久,轻声道:“其实……他也并不算是坏人。”
白衣无尘,目藏玄机,忽远忽近,莫测高深……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观的大脑袋,一点一点从杂乱的思绪中整理出那人的样子。
“叶朝扉只是个可怜人,他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所以惩恶的执念很深,可对普通百姓来说,他不失为一个好官。不惧强权,伸张正义,别人不敢管的案子他管,别人不敢查的案子他查,虽然手段正邪难分,可目的毕竟是好的。就像一把剑,咱们不能因为剑能杀人就说剑不好,剑能杀人,也能救人,端看怎么去用。”
“可他上次害得你……”小观有些激动,“你又没做坏事,为什么会被他连累成那样?”
抚着圆脑袋的手停在半空,又轻轻落下。
沉吟片刻后,盛羽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反正,他对自己更狠。”
小观睁着一对清澈的眼睛望她半响,忽然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喜欢他?喜欢……叶朝扉。
盛羽的心跳,忽然有些乱。
小观咬着唇,眼底渐渐沁出一股水意,“是,你喜欢他。”他肯定地说,“二师兄带我看过戏,也听过茶楼里的说书,戏里都是这么演的,戏里那些小姐,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一个个跟失心疯似的,提起那些个公子就会发呆,一时喜一时忧,一时笑一时恼,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你肯定是喜欢上他了,可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盛羽呆了一呆,忍不住抚额……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早熟?唉,都是那些不入流的戏本说书害的,难道大梓国礼部尚书下了台,就没人干活了么?也不河蟹河蟹,真是不尽责。
“……小观。”她揉揉眉心,头疼该如何用简明扼要的语言,表达自己复杂纠结的内心世界。
搜肠刮肚半响,她犹疑道:“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比方,如果别人欠了你的债,你要讨回来吗?”
“……要!”
“那如果别人欺负了你,你会不会还手?”
“当然会。”
“嗯,那如果你在别人那里丢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呢,你会去要回来吗?”
小观凝神思索片刻,肯定道:“自然是要的。”
盛羽笑起来,一点殷红在眉间闪闪烁烁,“那不就是啰,其实我是去把债讨回来,讨回来的东西就是咱们自家的东西,你没有损失的。”
“啊?”
小观眨巴眨巴眼愣愣地看着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像鱼儿吐泡般飘出一串串问号——他已经完全被她绕晕了。
盛羽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放心啦?那么,快睡吧。”
小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躺到席枕上,肥短短的小猪蹄犹自扯住盛羽袖子不放,“姐姐,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