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静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要担心,你带摩耶圣女先避一避,真人摆平了这边,你们再回来。”
“不要!我不走!”小道姑哇地一下哭起来。
慧静心里酸酸的,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要是这回能侥幸逃过,以后可以培养她……做下一任观主。
她强按下心头痛楚,毅然决然地推开小道姑,跺跺脚道:“快走!”
“我不要!”小道姑像块贴身的牛皮糖,手脚并用死死抱住她的大腿,一抽一抽地哽咽着,“真人啊,你不能这样,万一你老不叫我们回来,里面黑不隆冬的,啥都没有,会饿死人的!好歹让带点吃的吧!”
慧静瞪着她,差点鼻子都气歪了,还以为这孩子多孝道呢,搞了半天是担心饿肚子呀,难为她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能想到这一茬,可真不容易。
正怒着,大门已被轰地撞开来,门外一片灯火通明,头先冲进来的是十六个手持弓箭的彪形大汉,一进门便拉开了长弓,森然铁箭对准这一派面色煞白的弱质女流。
慧静使了半天劲也推不开那小道姑,只得挂着那块牛皮糖很没气势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到濯月观来生事!”
“哈哈哈哈哈……”门外传来一阵张扬尖锐的笑声,一众锦衣侍卫簇拥着一个瘦而高的男子入得门来,路过那几具俯地的尸身时,男子皱了皱眉,嫌恶地踢了一脚。
“河襄王?!”慧静一眼认出这人,心里凉了半截。
早就听闻河襄王跟太子这几年斗得你死我活,只是陛下虽不怎么上朝理事,却极为擅长平衡二字,今天扶一下这个,明天立马就会抬高那个,似乎对哪个儿子都挺看好,又似乎对哪个儿子都不太满意,缠绵病榻多年,竟然愣是没给定下一个太子人选,搅得朝臣也分为两党,各自拥护各自的主子,天天吵嚷不休。
直到骁毅王远赴梓国,迎回摩耶圣女,这吵闹了多年的无头官司才终于有了个结果——骁毅王胜出,河襄王落败。
可眼下的情景,只能说,大家放心得太早了,河襄王敢亲来濯月观围捕圣女,只怕这京城早已在他掌握。
“慧静真人,本王的来意你应该很明白,交出摩耶余孽,本王自不会跟你们这班世外之人计较。否则……”河襄王笑一笑,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尖锐,瘦长的脸盘,阴沉细长的眼睛,尖尖的带着些鹰钩的鼻子,笑起来的牙齿在火光下闪着森然的光,像噬血的狼,“否则你们就全是乱党,通通杀无赦!”
慧静吸了口气,“河襄王,陛下已颁布天下,梓国来的丹墨公主是百年前的摩耶传人,是岑国上下都必须尊崇的摩耶圣女,余孽乱党一词从何而来?”
河襄王哈哈一笑,“你问本王从何而来?”笑声方止,他忽地抄过身边侍卫手中的弓箭,迅雷不及掩耳地一箭射来,嗖地一声,羽箭擦着慧静的头皮而过,噗地钉入身后的木柱,只留下那白色的箭羽在火光下微颤。
“本王的说法就是来路!本王的意思就是天意!不是这妖女,父皇怎么会立老二做太子?她一来岑国,父皇便深居简出再也不召见我,不杀了这妖女,难消我心头之恨!”他仰首,把玩着手中的弓箭,“整个京城已在我掌握,从来成王败寇,老二也救不了她,你还是叫她认命吧。”
慧静皱了皱眉,正待再说,却听到一女子道:“敢问河襄王,成王败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河襄王一怔,只见一个女子从人群后缓缓走出来,素净的青衣,面上脂粉不施,满头墨玉般的秀发只随意用只木簪随意挽了挽,虽不如他府中的妾侍那般艳美妖娆,却有种很特别的味道,唔……应该是那种清粥小菜,特别清爽舒适的味道。
“你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杏子般的眼睛弯得妩媚,“河襄王不是嚷着要杀我吗?怎么竟会不认得?”
璨璨火光下,河襄王赫然注意到她眉间那枚泪滴般的朱砂印,不由笑起来,“原来是你。”
“丹墨公主……”慧静想拉住她,身上挂着的牛皮糖却紧紧裹住她,盛羽侧了侧脸,蒙蒙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仿佛就是那么无意义地瞥了一眼,又转回去。
“河襄王要杀盛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问问殿下,成王败寇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就是天意又是什么意思?”
河襄王见她一袭略显单薄的青衫在夜风中飘飘若举,越发显得干净清雅,不由起了几分轻薄之意。
他施施然走过去,轻佻地挑起她小小的下巴,“听说你是个瞎子?”
那对雾蒙蒙的杏眸转了转,不置可否。
“啧啧啧,可惜了这副好相貌。不过……你肯跟着老二却不愿向本王下跪,果真就是个瞎子!”他猛地将她往地上一按,盛羽吃不住力,屈辱地跪倒在地。
“什么摩耶转世圣女,老二以为用你这身份打名号,这岑国的江山就能落在他手上?你不是问我什么叫成王败寇么?今天我擒住你,拉到京城中央一把火烧成灰,叫绍康城的百姓都好好瞧瞧,这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圣女是不是个神仙,破了你这个假晃子,他太子之位就名不正言不顺!不仅如此,他这还叫欺君!”
他忽然凑过来,热热的鼻息喷到她脸上,邪佞地笑,“没办法,谁叫你跟错了主子呢?从现在起,我是王,他是寇,父皇既然不想见我,他就永远不要见好了,躲在他的寝殿里,做他长生不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