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数月不见,再见面时却不甚亲热,目光闪躲,语焉不详。
韩珍见状心中奇怪,心想,难道顾家父子因为他挨打的事情心怀愧疚直到今日?而顾蝶,大概是因为已经及笄,要注意男女之防,所以不便见他。
这么想想也就释然了。
又聊了几句便向顾谦告辞,和风曜回家了。
风曜当日听韩珍谈论顾蝶的时候就对这位“夜叉公主”十分好奇,在韩家这几日不止一次听到老祖宗和韩夫人夸奖这顾小姐娴雅端庄,知书达理,心中更是惊奇。这次无缘得见,着实有些失望。
不过看看身边的韩珍,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心道,这顾蝶也不过是个长在深闺中的小姑娘,不过读了几本书,偶尔发些出奇言论,显得略有些特别罢了。她的见识如何能与游历各地见闻广博的人相提并论呢?这么一想,心中不由大为安定。
倒是韩珍曾经的老师,现如今的天子宠臣御史大夫柳昶让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威胁。即使他心存挑剔,也不得不承认柳昶容貌俊美,风采出众,在加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更让他具有一种有内而外的自信雍容。他冷眼旁观,见两人只说些泛泛的场面话,只是,见面之后韩珍似乎不大有兴致了……
这一天天气晴朗,积雪初融,外面格外的冷。韩珍懒得出门,和老祖宗还有韩夫人聊了会儿天,就躲在屋里跟风曜下棋。
正下到兴头上,有丫鬟来报,说顾大人和顾公子来拜访,老爷要四少爷出去相陪。两人留下残局,来到客厅。
一进门,就看见韩骏韩夫人还有顾游顾谦坐在那里,竟没人说话,气氛出奇地凝重,尤其是韩夫人额角爆起青筋,似乎马上就要发作。
见到韩珍身后跟着风曜,四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韩夫人掩饰似的扶住额角,垂下眼睛。韩骏咳嗽一声,笑道:“风公子你原来和阿珠在一起啊。老祖宗刚才还问起你,你若没有什么紧要事,可否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风曜知道这是要把他支开,笑着应了,看了眼韩珍就跟着丫鬟往后院走。
韩珍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先耐下性子,和众人一一见了礼才挨着顾谦坐下。
四人看着他,神色复杂,一时无言。
韩珍环视一周越发起疑,清清嗓子,问道:“顾世伯,近几日顾伯母的身体可好些?小侄这几日也没到府上探望,真是该打。”
在韩珍的印象中,顾游素来都是气度从容,谈笑间进退有度,让人如沐春风。这时他却愁眉不展好像才几天功夫就老了几岁,听了韩珍的话,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长叹一声。
顾谦在一旁幽幽接道:“如果找不到顾蝶,我娘的病是好不了的。”
“什么意思?顾小姐去哪了?”
“……她和人私奔了。”
“私奔?胡说!我不信!”
笑话!那么个冷情冷性的人怎么可能头脑发热和人私奔?不,绝不可能!
……再说,他面上乖巧柔顺,实际上刻薄挑剔心思又通透,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是真的。”顾谦涨红了脸。
“你怎么能肯定他是和人……”男人?不可能!……女人?也不可能。
韩骏递给他张纸,低声道:“她留了封信。”
韩珍赶忙接过来仔细一看,字迹清隽挺拔隐隐有锋利之势,确是顾蝶的字。
他的信很短: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在上:
孩儿心有所系定要离家。请恕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然心意已决,必不会回转。请将鸳鸯玉佩交于韩珍,他可自去寻合意之人,不必顾及于我。感念十五年的养育之恩,日后如有机会定当报答。
不孝儿小蝶字
景岚二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夜”
韩珍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只觉得难以置信,半晌才问:“都二十天了,竟然没有一点消息?”
顾谦还没说话,这时顾游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神情萎靡不振,好像这么一句话就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韩珍知道他其实最疼爱这个女儿,只是,顾家上下没一个人见过那位顾大小姐的真面目。就连他,也不敢说能懂他五分……
看着顾游顾谦的憔悴摸样,心中突然对顾蝶生出一股怨忿。顾家人待他如珠如宝,他却走得如此决绝,连信都写得如此淡漠。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视别人的感受?!
但他也清楚,顾蝶和他不同。顾蝶自始至终都没有融入到这个家庭,所谓家人血缘在他心中没有丝毫分量,会这么做……也在意料之中。
韩骏和韩夫人看到小儿子皱着眉头不言不语,顿时心疼起来。韩夫人心中有气,只顾着宽慰儿子,再不肯搭理顾家父子。韩骏想得更长远,这桩婚事可是太后赐的,出了这种事……
顾游难堪地对韩珍说道:“贤侄你看,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也没脸再登门了,这次将玉佩交给你,明日老夫便入宫觐见太后,请她老人家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