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那声音听上去比记忆里要老了许多,但郁言还是立马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布满老茧的手在郁言脸上摩挲,动作轻柔,不知道的或许真的会以为这是位慈爱的父亲。
郁言一巴掌甩开那只手,顺势坐起身子,眼神在黑暗中四处打量,宿舍还是那个宿舍,但其他三人已经没了身影。
“言言,”父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就这么讨厌我吗?”
“当年的事情我也是无心之举,我向你和你妈妈道歉,可以原谅我吗?”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脸,郁言听到这番话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赌博也能算是无心之举。”
是的,赌博。
记忆里最开始的家是什么样子的,郁言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他当时年纪太小,而那些事发生的又太早。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对“父亲”这两个字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他记得父亲的那双手高高抱起过自己,像是在玩着坐飞机的游戏,但他也记得那手高高举起落在自己脸上时的疼痛。
他记得父亲爱用拍照的方式记录下自己的笑脸,但他也记得那相机拍下他最后一张全身照,是父亲想要“父债子偿”,方便那些要债的去找他儿子,方便他跑路。
他记得那栋被收走的房子,记得那些吃到反胃的馒头咸菜,记得街坊邻居那一句句“骗子的儿子”,记得……
“哎呦,不就赌点小钱吗?”父亲小声为自己辩驳,“这点小事犯不着十几年后还记着吧?”
郁言面色冷淡地看着他,漆黑的眼底像是一滩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没有指责,没有控诉,没有谩骂。
他懒得去说过去这十几年自己和妈妈是怎么躲债,是怎么艰难地活下来的。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指责一个不知道自己错了的人是得不到任何结果的。
“你是不是认为我现在应该崩溃地哭出来?”郁言平静地看着他,甚至有点想笑,“哭着问你为什么要去赌,为什么要借高利贷,为什么要不吭一声地离开?”
“要早几年或许我真的会这么做,但是父亲,我已经不怪你了。”
泛着冷光的刀尖在他手指间打转,郁言眼睛带笑地看着父亲,下一秒,刀尖下坠,狠狠刺向父亲的心脏。
新鲜的血液自心脏喷涌而出,溅到青年苍白精致的脸上,郁言手掌用力,手里的刀又近一寸,他听到面前人心脏破裂的声音,脸上露出愉悦的微笑。
“我早在梦里杀了你千万次。”
面前的“父亲”表情还带着做作的悲伤,他似乎没想到郁言会动手动的这么干脆利落,茫然地,怔怔地看着他的孩子。
郁言将刀拔出,殷红的血珠顺着他俊朗的脸颊向下淌,又被他抬手随意地抹去。
郁言看着面前身体渐渐泛起白光的“父亲”,慢慢擦去尖刀上的血渍。
果然只是幻境啊,郁言有些遗憾地想。
为什么十一点后要保持走廊的安静?
因为动静太大会把门外的怪物吸引过来。
为什么要在十一点前睡觉?
因为过了这个时间点会强制进入睡眠,而且……他们会梦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想到这,郁言嘴角扬起一抹笑,系统猜的不错,他确实害怕他的父亲,只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恨比怕要多得多。
眼睫垂落,他注意到门缝下露进来的那点光线,光线中混杂着一小团黑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