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
凌文湖下了马车,便见瑜王府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颇有些侯门深似海的威严架势,事隔二十年,重新面对这座巍峨的府邸,他竟仍然生起速速逃离的念头。
尚未来得及付诸於行动,管家已在身後悄声道:“老爷,敲门吗?”
凌文湖轻轻叹了口气,那人在里面呢,此番特地为他赴京,怎能过门不入?若被他得知,又是一场纠缠不清的瞎闹。
点点头,示意管家前去敲门,刚敲得两下,便听府门吱呀一声,一名身穿青衣、五大三粗的年轻仆役走了出来:“谁呀?”
管家有礼地拱拱手:“在下主人从金陵赶来,欲面谒王爷。”
凌文湖背过身去,心下有几分好笑,离了金陵来到京城,自己要见他一面都得摆出这些繁文缛节。
许是萧怀瑜常年不在京中之故,瑜王府的仆人显得十分傲慢无礼,双眼一翻:“我跟你们说,瑜王府的秋风可不是容易打的。咱们王爷身体不好,最耐不得见你们这种人,趁早走吧!”
管家皱皱眉,暗道王爷在金陵时对我们管得多严哪,怎麽京中的家仆竟是这等德性,金陵别府厨房做下手的夥计都比这门房知礼。
他忍下气,心知老爷年轻时曾得过重病,虽已痊愈,毕竟伤了元气,如今上了岁数,天气寒冷,兼之长途奔波十分疲倦,需得早些休息才成。复又拱手一揖:“劳烦小哥通报一声,便说金陵凌老爷求见。”
那仆役恼道:“让你走你就走,哪来这许多事……”话音未落,却听得有人高呼:“这可来了!”
管家向府内一瞧,笑了起来:“宣大姑姑。”
宣晓莲三步并做两步:“快进来吧!我估摸著你们也该到了。”
年轻仆役自然认得瑜王身边的红人宣大姑娘,见宣晓莲与对方十分热络,心下顿觉忐忑难安:“大……大姑奶奶……”
管家瞥了他一眼:“老爷早到了,只是这位小哥说王爷耐不得见我们这种人,让我们趁早离开。”
宣晓莲眼一瞪:“混帐东西!”
那仆役吓得“扑通”跪地,拼命磕头:“姑奶奶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宣晓莲本想教训教训他,却听一旁的凌文湖已开口打圆场:“算了,年轻人气盛一些在所难免。王爷身体怎样?”
宣晓莲见他脸色不佳,心知定是路上赶得太急,疲惫所致,也顾不得处罚那无礼的仆役,急切地回答:“我可没敢跟王爷说你要来,回头王爷若是知道我把他犯病的消息告诉你,定会责备我。他刚刚用过晚膳,这两日已缓了些,没有大碍了。”
凌文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只说自己想来,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宣晓莲随便福了福:“多谢!”
凌文湖摆摆手:“劳你带我去见王爷。”
女华陀回眸一笑:“随我来吧!”
穿花径,拂柳丝,过长廊,上玉阶,进了院子,萧怀瑜的卧房便在眼前,隐隐传出几声咳嗽,凌文湖听进耳里,不觉皱了皱眉头。
宣晓莲上前敲门,便有一名宫婢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敛衽微福:“宣姑姑!”
宣晓莲笑问:“殿下可用过药了?”
宫婢尚未回答,屋子里有人叹息道:“晓莲,你能不能不要盯得这麽紧?用过啦!”
宣晓莲抿嘴一笑,眼角儿斜向凌文湖,凌文湖会意,点点头,慢腾腾地开口:“你那性子,哪有准儿,不盯紧些,不知什麽时候才能回金陵呢!难道你并不想回金陵?”
房门“!当”一声,一人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抱住凌文湖:“文湖……文湖,这可想死我了。”
管家和宣晓莲知趣地避开,宣大姑娘有心,临走将院子里所有的仆人一起带离,包括那位美丽的宫婢。
凌文湖推推腻在他身上的瑜王殿下:“我还以为你不想回金陵了呢?”
萧怀瑜满脸的不痛快:“怎会?”突然将头埋进凌文湖的颈窝,低声道:“父皇过世了……”
凌文湖拍拍他的後背:“我知道!”正因皇帝崩殂,萧怀瑜伤痛过度引起了旧疾,宣晓莲写信给凌文湖时,萧怀瑜尚处於昏迷状态。
可想而知,远在金陵的凌文湖接到信後,心下担忧,当即二话不说,吩咐管家收拾收拾,起程进京,竟忘了对於京城来说,他在二十年前便已是个死人了。
这一点,在路上凌文湖终於想起来了,却也没将它当作一回事,毕竟已经二十年了,斗转星移,兔走乌飞,谁还能记得当年小倌出身的探花郎呢?
二人相互依偎著进了卧房,灯下,萧怀瑜的双颊呈现出一片不健康的苍白,凌文湖心疼地抚著他的脸庞:“病得这麽重,都不许晓莲与我说一声,你呀!”
萧怀瑜干笑:“我不许,她便不说了?你还不是来了吗?”他轻轻咳嗽,显然仍是不太舒服。
凌文湖扶著他往床边走:“倒不关晓莲的事。我想,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这京里还能有几个认得我的?况且你迟迟不回,我也放心不下,所以便来了。”
萧怀瑜握住他的手:“文湖……”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