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宋佘忻入学央舞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宋见秋持续关注着那边的情况,担心侄女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似乎是可以想见的,宋佘忻一切都好,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好。她认为一个月足够让侄女熟悉那边的环境,不曾想宋佘忻不仅熟悉了环境,还混得如鱼得水。
班主任何玲把她当做掌中宝,和宋见秋每次联系,都要说上很多宋佘忻的优点。从身形夸到技巧,再到性格,再到努力程度,总之没有半分不喜欢。
“太生动了,我向来特别喜欢这种小孩,眼睛里能看见光,跳起舞来特别灵动。”
“最珍贵的一点,现在的小孩有很多都不敢表达,但是小忻对表达很富有激情。有时候我会专门找她们聊聊天,能感觉到小忻的谈吐很不一般,把她的内心世界表达得很生动——”她似乎有些歉意似的笑了笑,“有时候我觉得我都不如她,讲话太啰嗦了。”
这样啊,宋见秋心想,竟然顺利到这个地步,她有点被赐予巨大礼物的感觉。
但其实宋佘忻的表达能力和她没什么关系,宋佘忻在文学和写作上的天赋来源于宋铭。宋见秋更为深刻地觉得,自己只是被委以抚育她的任务。她始终坚定地认为宋佘忻会经历浓墨重彩的一生,而事实又在不断地证明这一点。
“辛苦何老师了,”她回以该有的客套,“把孩子交给您我很放心。”
“哪里的话……”
这样的电话打得多了,她便觉得要降低频率,因为每次都会收获一大堆夸奖,倒像是她为了听这夸奖才打过去。
她有时候会站在旁观者——而不是抚养者——的角度去观察宋佘忻,然后发现宋佘忻其实是有变化的。
从宋铭去世之后,她跳舞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现在,她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是为了跳舞。现在的宋佘忻,是一个把自己完全献给舞蹈的宋佘忻。
这是一件好事吗?宋见秋无法评判,因为她自己从未有过把自己完全献给大提琴的时刻,她和大提琴是两个互不交融又彼此陪伴的个体,好像谁都不屈从于谁一样。
沈老板呢?和乐器之间又是如何?
“沈老板呢?”
“啊?”沈未明正专心听她讲她们两人的事,没想到话题会拐到自己身上来,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能和小忻差不多吧,毕竟把活着的原因都归为为了弹琴了。”
“嗯?现在还是吗?”宋见秋对她的理由有些惊讶。
“是吧……”沈未明其实想不出所以然来,实际上,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已经在很多年前固定了,那段时间每天在想这个问题,后来倒是不再想了,“总要有什么事做。”
宋见秋摇了摇头:“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没有理由。”
很奇怪,沈未明很罕见地不能立即懂她。什么意思呢?上天只给她短暂的一生,却意外地敬重生命吗?
宋见秋没再说下去,于是沈未明没能得知答案。
打烊已经很久,聊到这里,她们离开了酒吧。卷帘门刚刚改成电动的,沈未明站在门口,颇为骄傲地从口袋里拿出遥控器来:“看好哦。”
这已经是她第三遍给宋见秋展示她的电动卷帘门,宋见秋颇有些无可奈何,站在街边等她操作。
她没出声回应,沈未明专门转过头来问她:“看着呢?”
“嗯嗯嗯,”宋见秋很顺从地点头,“看着了。”
电动机的嗡嗡声响起,卷帘门缓缓放下来,沈未明啧啧称奇:“真的很方便!科技改变生活啊。”
宋见秋看着她的背影,这个背影饱含欣喜,可她无法共情沈未明的这份愉悦。很多时候,沈未明可以从一些小事里获得莫大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就像是动力,让她去做那些更艰难的事。
对于自己的问题,她忽然想出答案来。宋佘忻和沈未明是不一样的,前者是在舞蹈里找寻力量,后者是往音乐中注入力量,这是二者之间的细微不同。
她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成就感,作为从来不去琢磨人类的人,她没想到自己竟也能思考出这些。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乏味,这种东西思考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走吧。”彼时卷帘门已经完全落下,沈未明转身朝她走来。
“好。”宋见秋把思绪全部放起来,也转过身准备过马路。
小区门口现在画上了斑马线,让人过路时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漫不经心了。
“刚才在想什么?”沈未明问她。
“没什么。”
沈未明也不追问,她抬起手机来看了看时间:“今天很早诶,给我看看隔音室如何?”
“真有这么想看吗?”
宋见秋有些哭笑不得,沈未明已经为了这件事恳求了好几天。理智告诉她不能把这人再带回去,家是太私密的地方了,这段关系不能再有逾越。
“真,”沈未明在小区门口站定不动了,“诚心想看,给你表演一个宋门立雪,或者三顾楼房,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