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她失眠了,大半夜又穿好衣服,开车去了趟三友街。
许岁没有找到那只小泰迪。
回想起它拜她时的卑微样子,许岁整颗心都揪起来。
它对人类摇尾乞怜,只不过想填饱肚子,也许十块钱的蛋白棒就能救活一个小生命,她却错过了。
许岁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辜负了一份信任。
只是短暂缘分,以后再见面的几率很小。它会继续流浪,或者好命被人收养,或躲进某个阴暗角落静悄悄离开。
许岁在那条巷子逗留许久,心里仍很慌,隐隐觉得还有事情放不下,冷静反省,果断地开车回顺城。
已经凌晨两点钟,周遭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有段路没有路灯照明,前方漆黑如猛兽巨口,好像稍一走神便会被无情吞噬,任她平时再胆大,在看不到尽头的蜿蜒高速上,也难免心惊胆战。
许岁一溜烟地开回来,把车停楼下,快速跑上二楼。
她调匀呼吸,将钥匙插入锁孔,却见门缝里透出不断跳跃的微弱光线。
郝菀青没有睡,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中,电视音量很小,里面播的谍战剧。
她盯着屏幕,目光发直,竟没听见门口的动静。
许岁心里一阵害怕,轻声:“妈?”
郝菀青吓一跳,转过头,整个人都怔住:“大半夜的,你怎么回来了?”语气平静,仿佛晚上那一架没吵过。
许岁踢掉鞋子,光脚走过去:“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看会儿电视。”她拿遥控器换台:“开车回来的?”
许岁在旁边坐下:“嗯。”
过了会儿,郝菀青才说:“你脑袋是不是缺根弦,女孩子家家走夜路,不怕有危险?”
许岁没回答,探身轻轻抱住了她:“妈,对不起。”
郝菀青动作僵住。
许岁声音很小:“是我晚上太冲动,说了很多伤害您的话,我已经反省过了,现在很后悔,求您别怪我。”
半晌,
“离我远点,身上像火炉似的。”郝菀青笑了。
她放下遥控器,把许岁的手拉下来,握进掌心,“错的是我,应该道歉的也是我。”
许岁心里更虚:“这话我该正着听吗?”
“你随便。”她眼睛看着电视,说话很慢:“最近几年精力都放在你爸身上,忽略了你。其实想想,生老病死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不能强求。上了年纪就开始犯糊涂,我们这辈子的不圆满,哪儿能强迫你去弥补。原本是看何晋那孩子长相标志,条件也好,关键对你体贴上心,生怕你错过……如果真能结婚生子,你爸少些遗憾,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
郝菀青很不理解:“不像啊,看他挺有担当一个人,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你这孩子从小就吊儿郎当,看不出对什么事上心,对什么事不上心,就想着是你无理取闹……你哭什么?”
最后这一问,许岁哽咽起来。
她终于弄明白,不是自己没眼泪,而是回到母亲身边才敢放肆大哭一场。
不单单为失恋,是为所有。
郝菀青不说话了,紧紧攥住女儿的手,任她发泄。
许岁真切地感受到那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