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贵客,喜欢什么样的姐儿?”和秀姿绢扇掩口,笑得媚眼如丝。
“……聪明些的。”
听这腔调显是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免好奇地将对方上下扫了一眼,心道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却不知为何如此自矜身份。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冯觉非笑在了头里:“这风来阁的姑娘们个个都是人精。真要叫了最聪明的来,只怕气得你脑仁儿疼。”
杨楝脸上已是有些动怒了。和秀姿眼风何等精明,见状连忙道:“冯公子说笑了,我自己就是个最愚笨不过的,只教了这么几个傻丫头,从不敢跟客人顶一句嘴。只怕她们先被公子您给气死了呢。”
冯觉非摆了摆手,笑道:“你只叫宛姿过来在外间坐着唱曲就是,别的一概不用。”
和秀姿心领神会,放下窗板,点起一炉香,又为二人续上茶水,才婷婷袅袅地走开。不一会儿外间的门响了一下,就有人叮叮咚咚地弹起琵琶来。
杨楝皱着眉头道:“非得在这种地方?”
“殿下恕罪,”冯觉非笑道,“海日阁固然好,只是最近锦衣卫走动得勤,高指挥使又去了丰台大营,那边没人罩着。下官是外省人,帝京地面儿不熟,也就认得些秦楼楚馆,实在委屈殿下了。”
杨楝低声道:“高师父去丰台大营作甚啊?”
“小陆将军带了门新式大炮回来。神机营请他过去一同参详。”
“那位小陆将军,”杨楝又问,“你可见过?”
“一面之缘。”冯觉非道,“此人形容冷峻,看上极有城府。”
杨楝点点头,并不再问。冯觉非和高芝庭这些人并不了解他和陆文瑾的真正关系。活在世上的人里,只有他自己、郑半山还有老陆将军知道那个天大的秘密。
杨楝又问:“杨樗和徐三小姐的婚事,也议得差不多了。那么你们准备得如何?”
“我约了三四个给事中,奏疏都已写好。只等殿下的东风。”
杨楝叹了口气,“我这里还不成呢。”
冯觉非细想了想,道:“实在不成,我们先上奏疏。走一步看一步也行。”
“眼下还可拖得一时……”杨楝沉吟了一会儿,道,“还是先等我消息吧。抄本先给我瞧瞧。”
奏疏看完,杨楝提了几处修改,冯觉非一一记住,随后便把稿纸卷了起来,伸进香炉里,沉静的小铜炉中忽然红光腾起。两人皆不语,盯着火舌舔过,纸卷变成了焦黑的一只小筒,冯觉非抖抖手指,纸灰尽皆飞散了。外间琵琶女犹自唱着:“鬼门关,告一纸相思状,只告我的薄幸郎。把他亏心负义开在单儿上,在阎王面前去讲……”
杨楝问道:“那个工部都水清吏司李主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查清楚了?”
“他不是徐党。”冯觉非叹道。
“我猜也不是。”杨楝道,“若此人真有徐党诸人可以倚仗,皇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情痛下狠手。他是哪一边的人?”
“哪一边都不是。”冯觉非道,“此人是万安九年的状元及第。”
“咦?”
“可他一来就得罪了当时的首辅杜阁老。如今做了二十多年的官,仍蹲在工部当个小小的六品主事。皇帝问下罪来,那另外四人竟没有一个肯替他遮掩……其为人可想而知。”
不结朋党固是君子,然则世间哪有不倚大树能成林的?运气好的尚能在低阶官位上混到乞骸骨,运气不好就如这位仁兄,一旦出事首当其冲沦为牺牲品。便是矫矫不群如琴灵宪,最早也是靠了老忠靖王的提携才得以出头。
杨楝怅然道:“都水清吏司……我只道那里上上下下都被徐党把持了,没想到还留下了这等人物。”
“不思上进,不知经营。就算不是徐党,”冯觉非冷笑道,“也只是个无用之徒罢了。”
“都水清吏司管着河道与海塘,多少有些好处可以拿。他做官多年,据说还在南城赁着房子住,可见其清贫。”杨楝道,“虽则无用,却也难得老实,不失读书人本分。”
“是啊。若非住在黑窑厂那等荒僻之地,又租不起车马,”冯觉非道,“何至于赶不及上早朝呢。”
“他可以三更即起嘛。”杨楝道,“——你如今的月俸是多少?”
“五石。折银——三四两吧。”
这点月俸尚不够两人今日这桌酒钱,冯觉非目今是七品,那个上吊的李主事是六品官,大约有十石。这点上杨楝倒也有数,本朝俸禄之薄,历代罕见。他少年时常听父亲说,太祖尚俭,给官员们定的俸禄只够勉强养家糊口。开国二百余年来,物价不知涨了多少,俸禄银子却因循祖制不曾略有增添,还每每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