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占地宽广,后面一片小园子,是出了名的意境悠远而有深意,很值得一逛。
王舲和李苒说着话,往后面园子逛过去。
两人脚步很慢,李苒是头一趟到大相国寺来,王舲一边走,一边和李苒说着那里是什么,有什么传说,这边又有什么讲究,出过什么掌故,中间夹杂着某句诗说的就是这里,彼时写诗的人如何,哪个文里提到过那里,这篇文章其实如何如何,作者又如何如何……
李苒听的津津有味,在王舲身上,处处都能看到家学渊博四个字。
小园子不大,却假山林立,十分曲折。
“……前面有个地方,叫五蕴亭,可以歇歇脚……”
王舲话没说完,走在前面十来步的一个婆子突然顿步摆手,接着急急回身,走到王舲身边,俯耳低低说了几句。
王舲低低喔了一声,看着一直侧头看着她的李苒,先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才压着声音道:“说是,看到邵夫人在五蕴亭里,咱们换个地方吧,毕竟是长辈,真要迎头撞见,过于失礼不好,不过于失礼~~”
王舲拖出丝尾声,“跟你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总是避开她,不光是因为太婆阿娘她们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要不,咱们绕到后面,你悄悄看一眼?”
末了,王舲又建议道。
“谢将军的生母?”李苒确定了句。
她记得这个邵夫人,户部尚书谢泽的夫人,谢将军的生母。
“嗯。”王舲肯定的嗯了一声,看着李苒,见李苒点头,才示意刚才的婆子,一行人往回走了一段,往五蕴亭后面绕过去。
七折八弯绕了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婆子折回来,侧身贴着假山,示意王舲,前面可以过去。
王舲在前,提着裙子,踮起脚尖,再转过一道弯,进了一个假山洞。
李苒看着一幅做贼模样的王舲,想笑,也不忍,抿嘴笑着,跟在王舲身后,也钻进了假山洞。
从假山洞里出来,是一处略高的地方,透过浓密的树叶,看五蕴亭略有些居高临下,看的还算清楚。
五蕴亭只是半间亭子,一面靠着假山,一面临水,亭子古旧,柳枝低垂,花木扶疏,意境悠远。
李苒一眼先看到了霍文琳,面向她们站着,正大睁着双眼,满脸仰慕的看着她侧对面,一个身形极其美好的女子打香篆。
女子应该就是邵夫人了,不过李苒不是十分确定。
照谢将军的年纪,这位邵夫人,应该是五十岁上下,可眼前的女子,虽说还看不到脸,可看她的身形,也就是个二十来岁最多三十的美好女子,这年纪相差太大了。
李苒看向王舲,满眼疑问,用手指点了点女子,王舲垂了垂眼皮,以示,这位就是邵夫人。
李苒眼睛瞪大,用口形哇了一声。
怪不得谢将军那么好看,他的生母,五十来岁竟然还美貌至此!
邵夫人动作轻缓美丽,一边慢慢押着香灰,一边慢声细语的和霍文琳说着话。
“……这香灰我用了一半陈年白梅花树根,要似燃非燃,慢慢闷成细灰,另一半,用了紫竹,这样混出来,有白梅花的清,又有了紫竹的直……”
李苒听的晕头,她不懂熏香什么的,连香水也不爱用,她倒是买过很多香水,买回来放一排,那些瓶子实在好看。
“我见过的香篆,有铜的有银的,还有赤金的,头一回看到羊脂玉的,这块羊脂玉真好。”霍文琳仰慕中带着羡慕。
“这些东西,最用不得的,就是赤金。”邵夫人笑起来,“过于俗了,银和铜在其次,可总是脱不了铜臭之气,这玉生于天地之间,若有气息,也是天地之灵气,才不会沾染坏了这香的味儿……”
邵夫人说着,下意识的看向王舲和李苒偷看的地方,王舲拉了下李苒,两人屏气后退,绕了出去。
走出去很远一段,李苒看着王舲轻拍着胸口,舒出口气,笑问道:“邵家是以清雅著称的?”
这位邵夫人,实在是太清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