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淌血!猩红的液体汩汩染湿衣襟,他的生命正从肉体内一点一滴地流失时,灵台却异常清澄,他忆起了三年前的一个秋天,与一位劲敌之间的那场赌约——
三年前,他代表了正义,那劲敌则代表了邪恶。
他是正道领袖,“他”则是邪道枭雄;他是白,“他”便是黑!
“什么是白?什么是黑?”
“他”曾在与他决战之前,问过他这么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准确回答的问题。
他亦无法回答,只是拔剑出鞘,剑尖指向了“他”……
“准会有那么一天、那么一个人来打破你的‘不败’神话!”
“他”手中的剑最终断成了无数截,依然不甘地冲他狂啸。
“没有人可以打败我!”
他的剑完好如初,封剑归鞘,胜负已定。他自信而又傲然地一笑。
“会的!只要你是一个会动情的人,只要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终有一天,你会败,败得比我更惨!更惨!”
“他”狼狈地跌在地上,充血的双目怒睁,目光化作怒箭射向他!
“是吗?”
他“嗤”地哼笑一声。
“三年!三年为限!我赌你于三年之后,必会败在一人之手!”
怒睁的眼角淌下血泪,“他”像极了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
“三年之后吗?好吧!我会等着。但……”他神态自若地伸指弹去衣袖上沾着的一粒尘,睨视着“他”,“我坚信,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这天下,没有人可以破我不败的神话!”
一听这话,“他”突然神情古怪地冲他大笑,直笑得呛出血沫,“他”仍翕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他”浑身的经脉正如同“他”的那柄黑白玄铁剑,断裂成无数截……
枫叶飘零的这个季节,他唯一的劲敌被埋在了枯黄的枫叶堆中,他也渐渐淡忘了这个赌约。而当雪花纷纷扬扬时,布缡——这个看似白雪般清雅脱俗的女子便来到了他的身边,图谋改变他的一切。
如今,三年已过,不败的神话最终破灭了……
疲倦之极,心痛之极地缓缓合上双眼,他怆然一叹:君如磐石,妾似流水,磐石自若,流水无情。
他与她的这份情,似梦、如梦、却非梦,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第1章(1)
一顶花轿。
火红的缎面,火红的喜花,火红的八角绒盖,火红的门帘,还有那红木框架——红红火火的一顶花轿。
酷暑烈日下,这一团火似的花轿真个要灼伤旁人的眼。
通往扬州城的官道两侧大树阴下,躲着当午毒辣日照的一些路人远远地瞅见这顶花轿,不由地伸出手来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这样一顶花轿,你只需在扬州城内撒把银子,轿夫们立刻会为你抬来一百来顶款式一模一样的。这样的花轿不算稀奇,奇就奇在这顶花轿不是被人抬着来的,而是整个被固定在一辆货板车上,由两匹高大的骏马拉着来的。
马车送花轿,这倒也新鲜。再看赶车那人,大半张脸掩在宽沿斗笠下,吆喝着挥动手中的马鞭,“噼啪”声中,两匹马儿吃痛撒足狂奔,车后便扬起灰蒙蒙的尘土来。
看这阵式,哪像是大姑娘出嫁?既没有骑着马、身穿大红喜袍的新郎官一侧相伴,也没有媒婆、丫鬟在旁扶轿,更不必说那送嫁乐阵、喜炮,“噼啪”几声挥鞭催马狂奔中,这顶被马车拉着跑的花轿,就只剩了狼狈逃命的样。
莫非是新娘子急着去见新郎?不然赶着投胎也没这么个赶法!
看热闹的路人中,有一人“扑哧”笑出了声。可当马车“隆隆”似打雷般从这些路人身旁电驰而过时,车尾扬起的漫天灰尘就令那笑声变成了呛咳声,有人开始骂咧了。
好不容易,待这片灰尘渐渐消散,人们这才发现那辆驼着花轿的货板车竟在前面停了下来。好奇的几个人凑上前一看,眼珠子差点给瞪了出来——这辆车是被人给堵住了!
堵这车的是从城里吹吹打打出来的一队送葬仪阵,披麻戴孝、黑白两色相间的这队人马与火红的花轿狭路相逢,都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了。于是,两方人马就在这烈日下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起来。
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地上,瞬间就蒸发了。办喜与办丧的两方人马都开始躁动起来。局面也不能总这么僵持下去吧?更何况这么个大热天,都能活活把人给烤熟了。于是,办丧的那边猛地蹿出一名壮汉,仗着人多势众,一指送嫁的马车上那持鞭的车夫,骂咧开了:“喂,赶车的,你长眼没?祖爷爷要过路,还不快让开!”
让?往哪儿让?这班人抬棺扛旗的,把个不宽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还叫旁人往哪里躲闪,除非是掉个头从原路再回去。不过从刚才送嫁那马车火烧屁股似的赶路的情形来看,是绝不可能依那壮汉所言“让上一让”的。
果然,持鞭那车夫理也不理挡在车前一副“茶壶”架势的壮汉,径自一挥马鞭,“噼啪”声中,两匹高大的骏马撒开四蹄一头扎入送葬仪阵内。
送葬那班子人,立刻炸开了锅,哭爹喊娘地避让那横冲直撞的马车,抬棺的八名大汉也吓得面如土色,干脆丢下棺材,抱头鼠蹿。
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活生生地摆在那几个瞧热闹的路人眼里,一个个就都大张着嘴巴,呆若木鸡了。
这情形太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