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卡布拉杀死卡布拉。”他把箭交还日历,站起身来,走了。
日历把木质箭杆举在眼前,向它们唱起歌来。歌词是父语。
这首歌米罗以前听过,但听不懂歌词。曼达楚阿有一次告诉他,这是一支祈祷歌,是请求树木的原谅,因为他们使用了不是木头做成的工具。他说,不然的话,树会以为小个子不喜欢它们了。唉,宗教啊。米罗叹了口气。
日历拿着箭走了。那个名叫“人类”的年轻猪仔占据了他刚才的位子,面朝米罗蹲在地上。他把一个用树叶裹着的小包放在地上,细心地打开包裹。
包裹里是一本书,《虫族女王和霸主》,这是米罗四年前送给他们的。为了这件事,米罗和欧安达之间还起了一场小争执。
最初是欧安达惹出来的事,当时她正和猪仔们讨论宗教问题。
也难怪欧安达,当时曼达楚阿问她,“你们人类不崇拜树,怎么还能活下去?”
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曼达楚阿说的不是木头树,而是神灵、上帝。
“我们也有一位上帝,是一个人,他已经死了,同时又活着。”她解释道。
“只有一个?那,现在他住在什么地方?”
“没有人知道。”
“那这个上帝有什么用处?你们怎么能跟他说话呢?”
“他住在我们心里。”
猪仃们觉得莫名其妙。
后来利波笑话她,“你明白了吧,对他们来说,咱们深奥的神学理论听起来像是迷信。住在我们心里!这算什么宗教?跟你能看到能摸到的上帝——”
“还能在这个上帝身上爬上爬下,在他身上捉玛西欧斯虫吃,更别提还能把这位上帝砍成几截搭木屋。”欧安达道。
“砍?把上帝砍倒?石质工具、金属工具都没有,怎么个砍法?不,欧安达,他们是用祈祷词儿把它们咒倒。”欧安达没被这句宗教笑话逗乐。
在猪仔的要求下,欧安达后来给他们带去了一本斯塔克语圣经中的约翰福音。米罗执意要同时送他们一本《虫族女王和霸主》。“圣约翰的教导中没有提到外星生命。”米罗指出,“但死者代言人对人类解说了虫族,同时也向虫族解说了人类。”
当时欧安达还因为米罗的亵渎神明大为恼怒。可时间还没到一年,他们发现猪仔们把约翰福音当成生火的引火物,而把《虫族女千和霸主》仔仔细细包裹在树叶里。欧安达为此难受了好久,米罗不是傻瓜,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显出得意的样子。
这时,“人类”把书翻到撮后一页。米罗留意到,从书本打开的一刻起,在场的所有猪仔都静静地聚了过来。挤奶舞停止了。
“人类”抚摸着最后一段文字,轻声道:“死者的代言人。”
“对,我昨晚见过他了。”
“他就是那个真正的代言人,这是鲁特说的。”米罗告诉过他们,代言人很多,《虫族女手和霸主》的作者早就去世了。但是,他们显然仍旧不愿放弃幻想,一心指望来这里的代言人就是那个人,写出这本圣书的人。
“我相信他是一位十分称职的代言人。”米罗道,“对我的家人很好,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他什么时候到我们中间来,对我们说话?’’
“这个我还没问过他。这种事我不能一见他的面就说,得慢慢来。”
“人类”把头歪在一边,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叫。
我死到临头了吗?米罗心想。
不。其他猪仔轻轻触摸“人类”,帮助他把书本包好,捧着走了。
米罗站起身来,离开这个地方。猪仔们自顾自各忙各的,谁也不看他,仿佛他是个隐身人似的。
欧安达在树林边赶上他,这里长着茂盛的灌木丛,从米拉格雷方向没人能看到他们俩。当然,也没人闲得没事干注意森林这边的事。“米罗,”她轻声唤道。他一转身,正好把她搂在怀里。她扑过来的力量很大,他朝后踉跄了两步才没摔个仰面朝天。
“想杀我还是怎么?”他含混不清地问道,或者说,尽可能清楚地问道,因为她不住吻着他,使他很难说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话来。最后他终于放弃了,也专心地回吻她,长长的、深情的吻。接着,她一下子抽身后退。
“瞧你,越来越好色了。”
“每次女人在树林里袭击我、亲我的时候,我都这样。”
“别那么冲动,米罗。咱们还得等很长时间呢。”她拉着他的腰带把他拽过来,再次吻着他。“还得再过两年,咱们才能结婚,不管你母亲同不同意。”
米罗没有强求。倒不是因为他赞成这里禁止婚前性生活的宗教传统,而是因为他明白,像米拉格雷这种不太稳固的社会中,大家都应该严格遵守约定俗成的婚嫁习俗。稳固的大型社会可以包容一定数量的性乱,但米拉格雷太小了。欧安达这样做是出于信仰,米罗则是由于理智的思考。所以,尽管机会很多,但两个人仍然僧侣似的保持着清白。如果约束米罗的仅仅是宗教观念,那欧安达的贞洁可就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