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心,杀出去!”杜洛周敏感地觉察到这一切已经不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不由得调转马头,就向寨门之外杀去。
但很快,杜洛周就呆住了,他那牵住马缰的手变得僵硬,脸上的肌肉也变得极为僵硬,战马十分躁动不安地停住蹄子。
不仅仅是杜洛周呆住了,他身后的两百多名骑士也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何礼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杜洛周发现自己的舌根有些发硬。
“对不起,杜洛周,命运是由天定,上苍早已安排了这一切,只等我依照它的计划去一步步施行。你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选错了路!你不该背叛庄主。”那身披铁甲的汉子声音变得充满怜惜和怜悯,完全没有刚才那一刻的恭敬之态,称呼杜洛周也只是直呼其名,而不叫大王。
杜洛周心凉到了脚跟,望着那近千支一齐对着他的劲箭,那一张张充满杀机的脸,竟使他体验到了鲜于修礼刚才那种无奈的表情。
“难道你不要命了吗?”杜洛周犹抱最后一丝希望,威吓道。
何礼生傲然一笑,道:“若在一个时辰之前你说出这句话,没有谁会不害怕。只是这一刻,你已经没有权力如此说了,别人只会当你是开玩笑!”
“你真的要做叛徒?”杜洛周犹如置身冰窖般,冷冷地问道,在这一刻,他竟显得无比冷静。
“不,叛徒只是你。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半丝叛逆之心,也一直都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何礼生的声音极为冷硬,像是自阴森的祠堂中飘出的寒气。
“我待你不薄,而今日你却用箭指着我,若不是叛逆,那是什么?只要你弃箭认错,我可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否则,定以叛逆之罪处置你!”杜洛周平静地冷喝道。
“笑话,我何礼生从来都不是为你做事,我只是为庄主做事,以前助你攻城掠阵,为你出谋划策,全是庄主吩咐我如此做的。那时候因为你是杜大,而非如今的杜洛周,所以,我从来都不能算是你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叛逆与不叛逆的问题!你落到今日的下场,只是自找的!”何礼生冷冷地道。
杜洛周心中这一下真的凉透了底,骇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礼生悠然一笑,仰天吸了口气,道:“葛家十杰中排名第五的何五!”
“你就是何五?”杜洛周身形一颤,险些摔下,事实的确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这个一直追随他东征西战的好兄弟竟是葛家十杰的何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不曾怀疑和发现对方的真正身分,现在想想,真让他感到心头发麻。杜洛周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会有如此深沉的人,数年之中,竟找不到对方一丝破绽。因此,这也从另一方面可见葛荣是如何的可怕,用人是如何的厉害!
杜洛周想笑,想仰天长笑,但他却笑不出来,因为太苦涩了,苦涩得连他的喉头也有些发硬。
“是不是感到很意外?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来,庄主只对我吩咐了几件事,其一是我的真实身分除了庄主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葛家十杰的老五;再就是绝对忠心和服从你的安排。只是在十天之前,庄主又给了我这几年来的第三个吩咐,那便是:小心安排,取叛徒杜大之命。因此,你只好认命了!”何礼生淡漠地道。
杜洛周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他的大军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连一丝机会都没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深深地体会到葛荣的可怕,才真正地知道,无论是在哪个方面,他都不是葛荣的对手。葛荣就像是这个时代的猎人,最可怕最可怕的猎人,深沉、狠辣,更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耐心。杜洛周知道自己看错了葛荣,真正的看错了葛荣!可是已经迟了,似乎是太迟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将葛荣看得很透彻,如今看来,这是多么一件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
“那他们也全都如你一般归降了葛荣?”杜洛周声音有些发硬地问道。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般,但很快就会是这样。大概这一刻,不服从命令的、不趋从大势的已经去了西方极乐净土,参见佛祖了。”何礼生自信地笑道。
“杜大,我现在给你一个圆满的答复,这座寨中,仍有一队不趋向大势的人,那就是你们!”一个苍雄而浑重的声音,似天空中滚过的轻雷,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魔力。
杜洛周缓缓扭过几近僵硬的脖子,看到了一条高大的身影自天空之中冉冉而降,优雅得像是一片温柔的雪花,不沾半点尘土,不带半丝烟火,清奇之中透出一种逼人的霸气,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颤的气机,荡漾在风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格局。
杜洛周的眼中射出了异样的神采,复杂得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其中的真义,但他仍忍不住低低呼出了两个字:“庄主!”
来人正是葛荣,浓眉斜入鬓角,目朗若天星,一脸沧桑却泛着异样而独特的笑容,包含了无尽的自信和智慧。
葛荣很随便地站在那里,是那么自然,却成了一道独特而充满活力与生机的风景。
“你还记得我是庄主吗?”葛荣的声音极为柔和,倒像是很引人入梦。
杜洛周已失去了刚才的那份冷静,再说他也不可能再冷静下来,额角和鼻尖之上都渗出了汗水。他身后的两百多骑根本就帮不上忙,因为谁也不敢动一个指头,虽然他们对杜洛周很忠心,可是毕竟知道任何无谓的牺牲都是无济于事的。更何况葛荣的气势的确足以震慑场中的所有人!
马蹄声轻响,两队坐骑和两队步兵极为整齐而有序地在葛荣身后拉开阵式,更增添了场中的那种压抑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