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诗从中州集入亦好,然吾意读总集,不如读专集,此
事人人意见各殊,嗜好不同。吾之嗜好,于五古则喜读文选,
于七古则喜读昌黎集,于五律则喜读杜集,七律亦最喜杜诗,
而苦不能步趋,故兼读元遗山集。吾作诗最短于七律,他体
皆有心得,惜京都无人可与畅语者。尔要学诗,先须看一家
集,不要东翻西阅;先须学一体,不可各体同学,盖明一体,
则皆明也。
曾国藩对于作诗,是很注重声调的。他说:
余所选五古九家,七古六家,声调皆极铿铿,耐人百读
不厌。欲作五古七古,须熟读五古七古各数十篇,先之以高
声朗诵,以昌其气;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
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习,则下笔为诗时,必
有句调凑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
兴会来。古人云:‘新诗改罢自长吟’;又云:‘煅诗未就且长
吟。’可见古人惨淡经营之时,亦纯在声调上下功夫。盖有字
句之诗,人籁也;无字句之诗,天籁也。解此者,能使天籁
人籁,凑拍而成,则于诗之道,思过半矣!
从上面看来,可见曾国藩在诗的一方面,崇拜韩愈杜甫,而
对于陶潜诗的“和淡之味”与“和谐之音”也表示信奉。据曾国
藩自己说,他虽不常常作诗,但很喜欢读诗。每天夜间他常取古
人名篇,高声朗诵,认为是很好的娱乐。
至于在“文”的一方面,曾国藩的见解是:
作文以思路
宏开,为必发之品;意义层出不穷,宏开之
谓也。
所以曾国藩最不愿意的,便是无病呻吟的文章。
曾国藩对于文章的志趣,曾很明显地说:
余近年颇识古人文章门径,而在军鲜暇,未尝偶作,一
吐胸中之奇尔!若能解汉书之训诂,参以庄子之诙诡,则余
愿偿矣。至行气为文章第一义:卿云之跌宕,昌黎之倔强,可
为行气不易之法。宜先于韩公倔强处,揣摩一番。
曾国藩所以崇拜韩昌黎,是因为韩昌黎的文章最为雄奇,而
雄奇的文章,是曾国藩所最推许的。关于这一点,曾国藩曾说:
文中“雄奇”之道,雄奇以行气为上,造句次之,选字
又次之。然未有字不古雅而句能古雅,句不古雅而气能古雅
者;亦未有字不雄奇而句能雄奇,句不雄奇而气能雄奇者。是
文章之雄奇,其精处在行气;其粗处全在造句选字也。余好
古人雄奇之文,以昌黎为第一,杨子云次之。二公之行气,本
之天授,至于人事之精能,昌黎则造句之功夫居多,子云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