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夷的脸色便唰地沉下来,“那场火中丧生的人有两个,你果然全没放在心上?!不止邵颜阖一人被烧成焦尸,还有南宫家久未露面的家主,他也一并被烧死了——难道还是掩眼法?!”
“神医!”我冷下声音,“我知道你人到中年、思想复杂,但是野人绝对没有这么复杂,他不会为了想杀一个人而做那么多事,他——”
“是我多虑了。”神医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却在同一时间微微蹙起了眉。
“你知道我这个人直肚肠,”我看他,“所以如果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至少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嗯,”他点头,“该说的话,我一定会说——但有些事……”神医还是蹙眉,半晌之后他问,“你真的没有想过放弃么?”
“什么,意思?”
“放弃这里所有,回到你所属之地。”
“……”我不出声,徐夷便拉起我的手,指尖一转搭在我的手腕上,“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神医笑了笑,冲我道,“保持啊。”
“切!”我抽出手,“你照三餐给我开处方,我不身强力壮多对不起你!”
神医欣然安慰。
我仰头看天,放弃吗……
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就算一时间黑云压顶,也总会有放晴的一刻,下完雨自然就会出太阳,我那么相信野人,我那么努力想见到他,我觉得,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可预见,至少我要弄清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四年时间,竟然只因为我的眼睛,开了一条缝。
……
这会儿,我才说完黑云压顶,结果雷阵雨就来了。
长街上的人分两拨,向左跑,向右跑,全部都迎着雨,青灰色视野,大雨冲刷石板路,人人奔逃。
我将手举高遮住头顶,噼啪欢快地踩踏路面积水,看身边有人跑得比我快了,扯着徐夷马力全开。
路过一道避雨的屋檐,仍然扯着神医,很没人品地见缝插针。
我才挤进去,尾端无辜的一个老伯,就被挤出了庇护。
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檐边一大粒水珠落到我头上,我背朝人群、面朝雨、扭动着身躯、不遗余力向后挤。
并不是无利可图的,遭老伯唾弃,身旁人投来白眼,我觉得自己像只蠕动的毛毛虫,还往外渗着水……做这种没品德不要紧、却最重要是失了颜面的丢人事,当然不是怕伤风感冒、连一场雨都受不起,当然另有目的。
自古人多的地方就多限制,不久凉风山庄选盟主,因此连凉风山庄五十里以外的这个小镇,都像不远处即将举行世界杯,有识之士聚而往之。
所以问题已经不是能否面见庄主,而是再往前走二十里,是否能靠近凉风山庄。
山庄里的人在环庄四周设了关卡,以防生出变故,进庄的人要不就武力突围,要不就得呈上拜帖。
本来徐夷在身边,怕什么没有拜帖——但是徐夷突然告诉我他连徐夷都不想当了,我能把他怎么办,我只能转换思维,去偷别人的英雄帖。
人多的时候就有机会,这是野人告诉我的。
野人还告诉我,关键是误导,当你的大脑命令你向左看,你就会很难发觉在你的右边,同一时间发生了什么。
“你还知道什么叫大脑?”当时我笑他。
野人答:因材施教。答完向前,亲在我的脸颊。
而大雨中我看准了一个怀露红帖之人,那人避雨避到这里,我尾随挤进他身侧,把徐夷推给他,手往他怀里伸,他却在关键时刻后退一步——我咬牙,猛地向后跺脚,本来想狠狠踩他一脚的,却觉得身后另一边有人往前一顶,致使我一脚落空,还硌到了脚后跟。
这时我应该算是全身湿透,后脊骨发凉,但顶我的人一只手不小心贴到我背上,那一时间,我觉得连骨头都被冰得跳了三跳,只是极短促 的碰触而已,我却甚至想到了九阴白骨爪、化骨绵掌——最要命的是,那一贴,贴到的是四根手指头——所以无比怪异的是,这个人好像没有中指。
我第一反应是向前轻跳,想回头时,却突然被人以“借过”的方式推了一下肩膀,同样一只手,在我回头的瞬间,人已经越过我走出屋檐,我愣愣地只看到对方肩膀,青色的衣衫肩膀削瘦,与这里的个个落汤鸡相比,这人身上干燥得连一粒水都没有,甚至不小心落在肩头的一根头发,随便动一动,那长长的头发就能轻飘飘地飞到半空。
再一眼时,已经是那人的后背。
“你等一下!”我叫,却眼睁睁看人影融入雨幕,一闪之后消失无踪。
……
数日后,凉风山庄前,徐神医最后一次回头嘱咐我:“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哦……”我皱眉,“你有完没完,怎么男人更年期,比我妈还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