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屡次三番的劝说无果之后,刘预才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顽固。
这些青州豪强,都以为是他们联合出兵助力,才帮助刘预干掉了苟纯,占据了青州,至于之前刘预答应士兵的编户、免税分田的话语,不过是上位者糊弄或者激励士兵卖命的话罢了。
这就是在一众豪强支持下,崛起太快的弊端,有许多事情都要受制于这些原本的盟友和支持者。
不过,刘预身为知晓未来的人,知道如果不能青州的实力组织起来,改变一盘散沙的处境,那么根本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各路胡人乱战的局面。
到那时候,拥有齐心合力的部族的匈奴、氐、羌、鲜卑都可以碾压这些各自为战州郡豪强,等到中原陆沉,姬汉故土遍地胡虏的时候,再想要整合各方势力抵抗胡人,就会发现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为了快速解决这种局面,刘预实施了两手行动,一方面对于齐地、乐安两地的豪强,刘预虽然抑制他们继续吸纳流民扩张,但也不再分拆他们的部曲势力。
对于地理位置重要的济南郡和北海郡,刘预直接丝毫不妥协,不惜以铁腕逼迫这些豪强分拆部曲,甚至不允许他们的都护,虽然如此一来导致这两郡大小叛乱频出。
但刘预不惜杀的其中最猖狂的几家豪强三族俱灭的代价,来完成对着两地的彻底的掌控,一直到了十一月,经过大小二十多战,敢于反抗的几家豪强都遭遇惨败,剩余的豪强哪怕心中依然不满,也不敢再表现反对的意见,痛痛快快的把荫护的大半部曲释放了出来,变成了直属官府的纳税编户和兵户。
为了掌控管理两地新的兵户和监视戒备各家豪强,刘预又在两郡十二县设立了十二兵尉府,用来直接管理调动各县这些新晋的府兵,防止心怀不满的豪强反扑。
对于这种抄袭后世府兵制的兵制,刘预当然知道,这种兵制在前期会有不错的战斗力,虽然不似秦汉的军功爵那般bian tai,但也不遑多让,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建立在田地产权基础上兵制,肯定会因为人口、监管的发展,让这一套田地、兵役结合的制度逐渐崩溃。
但就历史上西晋灭亡之后的进程来看,这种支撑不过百年的兵制,就足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五胡之乱了。
毕竟就历史上北方各州郡豪强,在五胡乱华的时候无所作为的样子,都可以在一波又一波凶残胡人统治下,狗到关陇胡汉合流,狗到隋唐再起。
那这么,把几家大姓豪强州郡地方变成数万兵户的州郡地方,肯定不会比历史上的表现差,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迅速崩溃,重新变回到豪强坞堡制。
法国大革命时期,在革命的宣传号召下,一听到祖国有难,所有的法国男人都拿起步qiang义无反顾走向战场,去抵抗数倍乃至十倍于自己的敌人。
虽然与这种近代社会民族主义的精神外挂远远不能相比,但刘预想着,让更多的汉人有田地、粮食和兵器,让他们能有一些温饱幸福的日子,能有一些值得守护的人。
不至于当胡人杀过来的时候,他们跟随在各家豪强坞堡主身后冷眼旁观,因为那些胡人来了之后,他们可能想着,就算是在胡人单于或者天王统治下,他们生活也未必苦过在豪强手中的日子,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反抗的必要?!
当把这一切实施完成,刘预才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在秦汉帝国时期,那些略有家产的“良家子”都是军队中骨干了,这些人不仅有从小培养刀qiang骑射,相比于那些强制征兵的士卒,他们更有对于功名的进取心,和对一些家族、名望的守护和渴望。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有恒产者有恒心,你总不能在天下危难的时候,让天天被欺压的奴隶来反抗入侵者,保卫奴隶主吧,就算是奴隶为兵,那战斗力恐怕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刘预相信,只要稍加时日,这些拥护他的新晋编户士兵,就能作为一支最稳定的力量,来对抗已经开始肆虐中原大地的诸胡蛮族。
永嘉二年,十一月。
就在永嘉这个悲催的年号,即将挨过第二个年头的时候,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到了青州,因为王弥、石勒在河北的侵扰,这个消息足足过了一个月才传到青州。
就在一个月前的永嘉二年十月,在并州蒲子,匈奴汉王刘渊宣布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永凤。
这可不同于之前刘渊自称汉帝国的后裔,自称汉王、大单于。
刘渊这是直接称帝了。
在并州这个秦汉以来的心腹之地,一个胡人蛮夷刘元海自称皇帝了,而秦汉以来,天下之间只能有一个皇帝。
如今天下有了两个皇帝,一个是并州蒲子的匈奴皇帝,一个是洛阳城中的司马皇帝。
在刘渊称帝以后,原本散落河北、关中、西河等地的杂胡蛮夷,纷纷响应投靠刘渊,让这些州郡地方的百姓官吏充分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引狼入室,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然,与这些内迁中原的胡人不同,塞外的鲜卑,如拓跋、段部、宇文、慕容等部都纷纷上表晋廷,表示愿意为大晋皇帝讨伐诛杀这些可恶的匈奴人强盗。
只不过等到皇帝收到这些塞外胡人表决的忠心的时候,早就已经无暇顾及了。
因为到了永嘉二年,十二月。
匈奴汉国大将石勒、刘灵、王弥刚刚攻破了魏郡、及郡、顿丘,招降了五十多家坞堡的豪强,从投降的汉人百姓中挑选了五万多强壮的男丁扩充兵力。
这群匈奴、杂胡、汉人纠合一起的强盗集团,瞬间扩充了五万多人。
一时之间,与之隔河相望的帝都洛阳再一次告急。
眼看着,冀州的情势越来越恶化,幽州都督王浚嫁女的浩大队伍却在段部鲜卑骑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渡过了济水,携带着大量的钱帛财物,抵达了青州。
永嘉二年,就这么在刘预看来算是喜忧参半中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