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人的骨灰上山时间并不短,时磊的父母因为公司有事仪式一结束马上离开了,留下他扫尾,等他下山的时候,又是过了不少时间。所以当他开着车在山下唯一的一条路上看见一个人郁郁而行的宋祎时,确实是纠结了,尾随了好几分钟,直到她感觉到后面的车子转头来看,终于还是停在了她身边,放下车窗,说:“上来吧。”
二十、在爱情面前,要敢于认错
这大概是宋祎第一次觉得时磊说的话像是天籁,在她又累又冷走在四围无人距离城市还遥远的山区道路上时,听到一个熟悉的人说:“上来吧。”她认为,一定是老爸老妈在天有灵。
时磊一直板着一张脸,哪怕宋祎特别友好地冲他笑了,他也没有阴转多云的趋势,当然了,这些都是表象,在乌云的背后,是他一颗终于踏实落地的心:谢天谢地,她没有拒绝。
两个人各怀心事,好像都没法第一个开口说话,山路静幽,虽然已经是冬季,但因为距离第一场雪还很遥远,两侧的山上都还是苍翠的,汽车行驶在这样一片绿色里,几乎可以算是惬意。后来在快进城的时候,终于两人都熬不住了,一起开口,一个问:“你到哪里?”一个说:“送我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就行。”这种默契,时磊恶狠狠地想:没有几辈子的修炼还真是培养不出来。
开了口,一切就好办了,时磊继续问:“过得好吗?”
宋祎实话实说:“不好。”
“嗯。啊?”他不解,转头看她,“还以为你一定过的好极了,奔着梦想的脚步轻快顺遂呢!”
“后来我没去成法国。而且,还病了一场,病毒性心肌炎。”她停顿了下,又解释了一句,“不过不太严重。”
“哦。”他想问怎么没去成法国,又想问怎么病了,完全恢复了吗?可是话到嘴边,全咽了回去。
“你来墓地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奶奶去了,脑梗。”
“哦,节哀。”
“没什么,她过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这个年纪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我能接受。”然后又明知故问,“你呢?”
“我?来看看我爸妈。”她放低了声音,“以为你知道呢,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都走了十多年了。”
“听说过,但不了解详情。”
“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宋祎的声音里带着很低落的情绪,“最后一次见面我还跟他们吵了一架,要是知道再也见不到了,打死我也不会那么叛逆。”
然后宋祎就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儿,才吸了一下鼻子,说:“不好意思,一直觉得很愧疚,每次想起来都很难受。”
时磊没有继续发问,汽车早就过了之前说起的公交车站,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宋祎看了下路口问:“去哪儿?”
“想回学校看看,顺便送你回家,不是茶溪小镇吗?”
“啊,好,谢谢你。”
“应该的,要不是你最初开车搭了我一程,我说不定都因为聚众斗殴被开除了,还是要谢你。”
“那不该是你聚众斗殴吧!我只看到那么多人在追你,正好要走,顺便而已。”
“所以说那是缘分,可惜还是浅了点。”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好,开始掩饰,“不过相逢即是缘啊,往后路上碰到了打个招呼总可以的吧。”
宋祎抿了下嘴,皱了下眉头,说:“在山上不是你不搭理我吗?”
“我那时能搭理你吗?我被甩两回了,都是你干的,你让我怎么拉下这个脸主动跟你打招呼啊?我也是个男人,有自尊心的。”
“哦,这样啊!那后来怎么又停车了?良心发现?”
“我这是日行一善,我都跟了那么久了,你也不想想,一个女人独自在这种山里的小路上走路,万一出事怎么办?”
“说你到底跟了多久?”
“啊?”他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杜教授没有和你一起来吗?你就不能自己开辆车?你开车技术不是挺好的吗?”
“到底跟了多久?”
“不久。”
“不久是多久?”
“几分钟。”
宋祎忽然笑了,噗嗤一声,时磊转头看了一眼,喃喃:“神经病,刚才还擦眼泪,变脸倒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