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站在楼上,他向我挥手,大喊,“等我一下呀!小小!”声音清亮高扬。他三步并两步的跳上一楼的台阶,然后一阵风一样的卷到我面前,盯着我手上的菜抱怨,“我都饿死了!怎么才买这么一点菜?”我奇怪,“师兄,你没事了?”他点点头,“我没事了,真的,让你们担心真的不应该!放心,师傅已经好好的惩罚了我了,我都挨了好几板子了!”我更奇怪,“什么几板子?师傅打你!”他摊开手掌,红红一片,慷慨的说,“不打不行呀,我不争气呀!师傅那个戒尺据说是祖传的,上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泪史呢,被这东西挨上,值得!来来,进来说话。”
阿九因为失恋而暴饮暴食,然后飞来大病,好容易捡回条小命,被师傅耳提面命去了,结果醍醐灌顶,发誓痛改前非——这就是他给我整个事件最简单却是最完整的概括,完全是以第三人称叙述的,前一段没有半点感情,后半段深情并茂,我听得明白,并且能够理解。他说,“小小,你知道吗,我恋爱的时候,和她在一起,每天可以不吃饭可以不睡觉,但是不可以不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失去了她,饭还是要吃的,觉还是要睡的。爱情是一个死角,钻进去了没几个人不掉了几层皮流点血出来的,以前我也是死钻进去,不给自己一点活路,其实一转头就可以找到回来的路。”我疑惑,“师兄,我还是很怀疑,真的那么容易说忘就忘了一个人?”他摇头,“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让自己从其中醒悟只要一瞬间,我今天去师傅那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我问她你真的要结束吗?她非常肯定的告诉我,是的,我不爱你了,或许我一直没有爱过你,很抱歉。我当时很平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只是我的内心不再汹涌。也许,我是真的走了出来了,只是过程还要很长的时间!”我点头称是,“就如你这次生病一样,看上去是好了,其实还要很长时间吃清淡的易消化的东西!”他扼腕悲痛,“我想吃烤鸭呀!这个是我生存下去的强大的动力呀!”然后他狡黠的一笑,“小小,你也有心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坦然,“是呀,我最近被一个男生弄得魂不守舍的,快被他搓圆揉扁了!”
他大笑,“来,模仿你师兄刚才的叙事手法给咱也说说?”“小小因为自卑和安全感等一系列能启齿或是不能启齿的问题,拒绝了闪亮生物A的示好,狠心的把A踹到天涯去了,后来小小看到他和另一个闪亮生物B在一起亲密,非常受刺激,很想去质问A,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如同海角,天涯和海角如何相关,不过是各走各路罢了!”他听完深思,“天涯海角不就是在一起的么?难道海南有一个海角,漠河有一个天涯,傻丫你!有你这么比喻的?喂——你喜欢他?嗯?很喜欢?”我白他一眼,“这你还怀疑?我以前觉得自己只是比较喜欢他,但是最近我不想见他又盼望见他,不见他我就心慌,见到他我就心痛,根据师兄你的理解——这是什么?”他恍然大悟,“跟我前期状况很像嘛,不就是九鼎恋爱前期综合症!”我无语,“师兄我跟你非常正经的在研究探讨我的人生大事问题,请你拿出科学、务实、严谨的治学态度回答我的问题!”他点头,“小小,你喜欢他,很喜欢,估计再发展一段时间就成爱了!”他接着发挥,“你干脆就去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快移情别恋?男人!也是得有从一而终的好品质的!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也死心算了,喜欢你不就皆大欢喜?小女孩干嘛那么别扭,死要什么面子,活受罪!”
我默然,“师兄,是我先拒绝他的唉!现在让我去,我怎么能说的出口?”
他拿勺子敲我脑袋,“又死要面子了吧,感情中干嘛那么计较,你不是只要一个结果么?如果你连结果都要不到,面子又能撑到何时呢?”我点头,一直是我太懦弱,太逃避现实,只是希望文然能安静的陪在我身边,自己贪心的拥有他的关爱,只求一晌贪欢,却不去考虑我们将来如何。而现在我只想要一个答案,给自己一个痛快,了无遗憾就足矣!我轻笑一下,起身,“师兄不愧是过来人,看得比我深、透,只是这些话其中有多少师傅的成分我就猜不出来了!”他不好意思,“我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哲理可言唉!要不我就去读英美文学了!你先等等,我再送你一句话,by我们全体——失去,不一定再拥有,转身拥抱,不一定最软弱!”
走到门口,回头,“师兄,谢谢,我一定会让自己安心的!”……大概破釜沉舟也就是我这样的气势了吧,我站在文然家门口,就这样固执的等着,我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出现,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等下去,等一个答案,一个结果,然后再次选择我自己的人生,我只要对的起自己,忠于自己的心意就好了。从七点半到八点,到九点,然后十点半,我终于等到了他,只不过他是和美女姐姐在一起。我觉得此刻涌出一股勇气,就站在楼梯上直直望着他们俩,目光冰冷严肃。他看到我似乎很吃惊,美女姐姐则是一愣,然后轻轻的朝我笑了。“我要和你谈谈,无关的人最好回避!”我带着玩世的笑容,冷冰冰的声音敲打着墙壁,“美女姐姐,不要质疑,无关的人就是你!”语气明显的敌意。文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我说“等我一下”,上楼开门,然后抱出一叠的文件袋,他擦过我,我注意到上面写的是法文,全部是密封好的。他哗啦一下把那些东西全都倒在美女姐姐怀里,背对我摸出手机,气势汹汹的说,“杜方闵,我限你五分钟之内把你老婆带走,燃油费我出,不然你们俩都别想出国!什么?十分钟?不行!你听好了,我女朋友找上门来了,现在气势汹汹的,你要再不来我和林倩雅就成了一堆白骨了!”眨眨眼睛,茫然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美女姐姐,她抱着一叠文件,看到我这个反应甚是欢喜,然后用夸张的口型冲着我喊,“你被耍了!”忽然醒悟,雀跃,欣喜,委屈,不甘心,恼火,愤怒一起涌上心头,我是白痴我被他耍,我是傻瓜为他流眼泪,我恨不得上去掐住这个该死男人的脖子,再狠狠的在他那张引以为豪的帅脸上咬上几口!谁说双鱼座善良来着了?她本来就是最邪恶的星座!强压住要杀人的心理,努力维持冷冰冰的脸型,巴不得找个地方好好消化一下我得到的信息。这个混账男人比我还骄傲,要是被他看到我的失控情绪的流露,我以后岂不是被他踩在脚底下一辈子翻不了身?可是天知道我憋得多难受!文然转过身来,冲着我笑嘻嘻的挥挥爪子,倒是一点悔过的意味都没有,他刚要开口,被我不带情绪的声音打断,“我饿了,从七点站到现在,我是白痴我才会那么等你呢!”微微颤抖的声线出卖了我的内心,祷告他听不出来。忽然,一个圆圆脑袋的高个子男人从楼梯下面奔了上来,我惊讶——精力真是旺盛,文然住在十三楼,大哥你好歹也坐电梯吧!美女姐姐看到他十分高兴,“老公,你终于来了!咦?你干嘛跑上来?电梯坏了?”他喘的话都说不完整,劈头向文然砸去,“你女朋友是食人族呀!?要吃人!”然后他看见我,立刻改口,“不是,难道是小白兔改吃荤的了?”美女姐姐上前,把那一堆东西塞到他怀里,挽住他的手臂,“走吧,亲爱的,这义工我也做完了,人情也算是还完了,终于不用每天千里迢迢的跑学校陪他演戏!”然后向我挥挥手,“小妹妹!剩下来就交给你了,不过文然脸皮很厚的,按你们南京话就是‘欠刷’!”她无比同情的深情的看了文然一眼,捂住嘴巴咯咯的笑,笑声伴着他们走下楼,然后久久回荡在公寓楼中。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了,只剩下我们两个,“小言。。。。。。”他略带犹豫的声音响起,我白了他一眼,“嗯?不喊我宁言了?我们什么关系让文然叔叔你那么亲切的称呼我?”抬起腿进了电梯,“我要去吃饭,还有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最好闭嘴!”他愣在那里,电梯门慢慢合上,然后我就听到他大喊,“喂!小言你等等我呀!哎呀!”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蹲在电梯里笑,心里邪恶的想,“风水轮流转!哼!我今天不给你摆谱我之前受的罪怎么办?你就欺负我情商不高!那我就跟你玩智商!”一路上他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我后面,一句话都不说,然后见我转进一家面点店,然后跑过来,弯腰贴着我耳朵小声说,“喂,亲爱的,这家口味和分量都没有对面那家好,要不我们去那?”我脚下一顿,什么“亲爱的”,又气又恼,又不能发作,一言不发坐下来冲着老板喊,“大碗过桥米线!”老板傻了,“我们这哪有什么米线,这是南方人吃的东西,小姐要不换一个?”文然拉开椅子,掏出纸巾细细的把我面前的桌子擦干净,我眨眨眼,微笑,“鸡丝粥?米粉?双皮奶?肠粉,都没有?”老板狂汗,“小姐,你不要开玩笑了,这是北京呀!”然后转向文然,“帅哥呀!这位小姐。。。。。”还没有说完,文然皱眉,拿起筷子敲敲醋碟,“老板,北京奥运会要向全世界展示中国的文化和历史,试想一位外国友人来你这里吃饭,就想尝尝南方小食,结果却失望而归。老板你不仅丧失了一次宝贵的赚钱机会,而且带给外国友人极其不好的印象。。。。。。。”老板嗫嚅道,“我可以推荐他去另一家呀!”文然笑,眉毛弯弯的,煞是好看,“老板你会几国语言呀,我们说外国友人。。。。。。”
这个家伙分明就是替我来找茬的,“牛肉拉面!”我终于出声,老板立刻眼睛发亮,,“这个我们就有了,小姐稍等呀!”然后忙不迭的溜走了。文然“嘿嘿”一笑,挨近我,讨好的建议,“言言,我明天带你去吃正宗的米线好不好呀?”我拿起一双筷子,“跟你去吃米线?你不会变个法子让米线吃我吧?”他黯然,“言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我挑起一块牛肉,冲他笑笑,“吃了丰盛晚饭的人看看就行了呀!”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我,“言言,给我时间解释,我要为自己辩护!”我埋头苦吃,不理他,心里暗忖,哼!你活该,骗了我那么长时间,将近一个月呀!我居然没被你搞疯了你就应该去拜佛了,现在还跟我示弱,怎么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我太不平衡了!…他掏出钱付账,我转身走出去。黑夜的街道,像一个巨大的黑白雕塑,很多街灯照耀着,很多高楼映衬着,很多暧昧的人影攒动,成为一条街市流动的风景,月色刚好,铺洒在我们回去的道路上,照耀黑暗的虔诚。他就跟在我后面,安静的反常,风中流散着我们的气息。心,安静的可以听得见他细微小心的呼吸,在微凉的黑夜中呼出心跳。忽然,他抓住我的手,猝不及防,我试图甩掉,一次,两次,他却是更紧的抓住我的手。他修长的两指扣住我的手腕,手掌中尽是薄汗,宽大的手掌耐心的包着我整个手。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牵手的温度,灼热炙人,那么深的黑夜中,心动多么的微不足道。以前我正在瞒着全世界暗恋着他,我的一半灵魂看着自己另一半骨瘦如柴的灵魂,在心里呼唤他,但他视若无睹。当他终于在我的世界中有了回应,世界再大也不过是我和他之间。我心中一痛,深藏了许久的委屈全然倾泻而出,如锋利的刀刃凌迟着我眼睛,汹涌的泪潮铺天盖地,瞬间视线模糊,我却苦苦压抑,不愿他看到我软弱的一面。他轻轻把我的肩膀扳过来,夜色下他的眼光潋滟如波,他轻叹一声,“言言,小言,言言。。。。。。。”,氤氲的融化在月色中,然后我听到风轻轻叫嚣,我们的名字。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滚下,无法抑制。。。。。。。
下卷:百年修得同枕眠
言归于好
捧着马克杯,片片伯爵红茶被热水蒸的在杯中跳跃,轻轻吹一口气,白色的热气向我脸滚滚而来。洗完澡,靠在沙发上,脚塞在文然的怀里取暖,他盯着我看,浅浅的笑,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笑到我心虚,我刚想张口控诉,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我讨厌你!”说完还用脚丫蹭了他两下。
他吃痒,抓住我脚踝,“言言,别胡闹,我怕痒唉!再弄我可要挠你脚心了!”
我瞪他,“你敢!”他大笑,“要不我们试试?看谁比较厉害?”我立刻服软,“不要了,这样就很好,这位大哥你赢了!”摸摸红肿的眼睛,刚才哭的真是壮观。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立刻把文然给震住了,我小声啜泣,“不要看我,丢死人了。。。。。”。他轻叹一声,牢牢的把我箍在怀里,结果我的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了他那件不菲的Giorgio Armani衬衣上。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我的垂着的手臂被他拉上去,顺势抓住他的衬衣,然后我就听见他负气的抱怨,“言言,你就不能抱着我再哭么?这样我的衣服被毁的也值得呀!”还是流着眼泪,却扑哧一下笑出来声来,把头埋的更深了,“我这不是抱着了嘛,小气!”
他不服,把我拉开来,“谁小气,嗯?谁小气的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承认?害得我们两个兜了一大圈!”我心虚,却是还要还嘴,“你过分,你玩人丧德!”然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倔强的看着他。
他拉起我的手,警告,“不许再甩开了听到没有?嗯?”他的眼睛明亮,坚定,让我不容置疑他的真心。“我要回宿舍。”低下头,脸颊飞起两片红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他笑的得意,“现在你可回不了了,宿舍楼早就不给进了,怎么?难道想我把你扔到楼上去?还是空降过去?”
可恶的男人,刚才一定就是在打这个主意,抬起头,闪闪泪花的望着他,“小文子叔叔,那人家今天就拜托你了,你千万不要半夜打包把人家扔出去哦!人家会很乖的!”他脸抽搐了两下,然后俯下身捏捏我的脸,疑惑的说,“你确定是你宁言不是宁清?”
我结舌,抡起拳头要砸他,他一把把我肩搂住,小声在我耳边说,“言言,相信我好不好?”身体一僵,稳稳的环住他的腰,声音微颤,“我信你,我一直信你的,只是我不信我自己!”
他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直视我眼睛,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意,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不相信你自己没有关系,你就相信我好了!”…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喜滋滋的啧吧一口茶,然后我发现文然奇怪的盯着我,“你自我陶醉什么呢呀?”当然不能告诉他咯,我随口答道,“天上降一个帅哥给伺候我吃的,伺候我玩的,我当然要高兴了呀!”他默然,“我就那么一点功能么?”我摇头,“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呢?那我多亏是不是?比如说把你当暖水袋呀,当开瓶器呀,还可以做多国字典,节能又环保!”他哭笑不得,忽然眼睛一亮,长长的睫毛在桔黄的灯光下扇呀扇的,“其实我还可以陪睡的!你要不要试试?”语气娇羞,无限风情。立刻倒塌,连忙摇头,“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自知没有这个艳福的!”他不依,一点一点的蹭过来,还叫嚣道,“有!有!有!你怎么能没有这个艳福呀!除了你还能有谁有呢?”我把茶杯丢在小几上,不争气的缩到沙发角,忽然他顺势一倒,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都十二点了!你还不睡觉?哭的眼睛都肿了,明天肯定是一个大熊猫!”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