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泽握住李润野的手,轻声说:“师父,放心吧。”
这话说得太过肯定,充满了信心,连带的李润野也觉得顾之泽一定是胸有成竹。
顾之泽笑眯眯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怕!”
李润野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恨恨地扭过头去:胸有成竹?哼,我看他满心长草!
李润野家原本住在新华社的家属院里,后来因为李润野和李舸闹的那一场动静太大,老爷子办了退休后把房子卖了在城郊又买了一套大一点儿的房子,一楼,有个小小的院子,可以种花莳草,养鱼逗鸟。李润野给姐姐李润秋打电话说想回家过年,李润秋激动得在电话里哭起来,要不是她现在根本不在国内,肯定会亲自飞去安宁市接弟弟。
“小野,”李润秋不放心地嘱咐,“老爷子的脾气你知道,千万别跟他顶,他说话再难听你都听着,别吭声。”
李润野应一声。
“我在东欧这边,今年没假回不去,你替我好好陪陪老爷子。”
李润野再应一声。
“那个……你那个,也一起回去么?”
“嗯,他跟我一起回去,想去看看爸爸。”
李润秋迟疑一下后说,“那约法三章,跟他说不许胡闹!”
李润野撂下电话跟顾之泽说:“我姐姐让你别胡闹。”
顾之泽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别拿我跟那个失心疯比!”
李润野看着八戒忙得团团转的身影,一把抓住他说:“别折腾了,反正住不了几天。顺利的话,咱们明天就可以回家住了,不顺利的话,咱们后天就可以飞回安宁了。”
“我要打持久战!”顾之泽豪情冲天地说,“春节有7天假,我要全都用来攻克堡垒。”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像个小战士一样,不由得笑了,忽然觉得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没了,此行无论能不能得到父母的谅解,对于自己而言能迈出这一步就是一种巨大的成功,而功臣,就是他最爱的八戒!
顾之泽自打暗访事件以后,总觉得凡事“计划赶不上变化”,设计得再好也应付不了层出不穷的“意外”,所以他明确表示拒绝费脑子去思考什么“对策”,把东西归置好以后乐呵呵地拉着李润野出门了。
“省会城市!”顾之泽兴奋地说,“这以后就是我生活和战斗的地方,我要好好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李润野带着他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转悠,几年没回来,城市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润野看着新建的高楼大厦和高架桥,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异乡人。他心里不免有些忧虑,担心家也会像这个城市一样变得让自己感到格格不入。
顾之泽叽叽喳喳地一路胡扯,一会儿嚷着要去吃小吃,一会儿又想去博物馆了解城市历史,简直没一刻安静,李润野沉默了一条街后忽然笑了。
“笑什么,吃了蜜蜂屎了?”八戒很严肃。
“你一紧张就话痨,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胡说,我一向都话痨!”顾之泽刚一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尖,尼玛简直只蠢不萌。
“很害怕?”李润野揉揉顾之泽的头发,满掌的柔滑让自己的心都软了。
顾之泽梗着小脖子想嘴硬,忍了忍后放弃了:“师父,师祖真的很凶悍么?”
李润野先是被“师祖”这个称呼敲了一闷棍,然后又被“凶悍”这个词砸了一板砖,天旋地转中觉得自己瞬间已经垂垂老矣。
“师父,我明天应该说什么啊?”
“我哪儿知道,”李润野淡淡地说,“我连自己应该说什么都没想好。”
于是两个人站在川江市的大街上,霓虹闪乱,车水马龙,扑面呼啸的北风中兀自神伤,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家在何方。
***
但是再难也得去试试,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理由打退堂鼓。第二天,两个人拿着从李润秋那里要来的地址一路摸到了位于东华山脚下的“听山家园”。这是一片新建的住宅区,靠近林区有非常好的绿化,虽然此时严冬,青翠不再,但能看出来盛夏时节应该是浓荫铺地的,小区内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溪水应该是从山上引下来的,这会儿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顾之泽把自己的脸从围巾里扒拉出来,问李润野:“这房子要多少钱一平米?”
李润野低头看看八戒亮闪闪的眼睛:“你说要给我买独栋的,这小区里可全是板楼,连个联排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