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陷入了沉默,肖志成看着自己老母亲弯着腰扫地的背影,鼻头顿时一酸,他吸了吸鼻子就站起来,两步走过去抢过自己妈手里的扫帚:“妈,你坐着,我来吧。”
赵芬撒手让他扫,自个儿坐下来靠在收银台边:“志成,你以为妈这样辛苦?告诉你,妈不辛苦,妈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扫个地算啥事?就是我帮妍子同学打扫家里都不累,她家里有吸尘机,就牵着机器走就行了,妈我学了很久才学会怎么用……家里也就桌子那些有时需要抹抹,沙发呢,就给吸尘机换个头就能给沙发吸尘了,省力省事。”
赵芬看到儿子就忍不住碎碎念:“你年纪也不小了,将来的路你自己有打算,平时干活累,多吃点肉包子,长力气,你脑袋不够别人灵光,就比别人多出点力,总有出头的时候。”
肖志成听得喉咙发硬,眼眶发热,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应:“哎,晓得。”
他把垃圾拢进铲子里,直起腰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赵芬在后面说:“垃圾拿到外面,往右手边走一点,那垃圾箱里倒,就是那铁皮的方形箱子。”
肖志成倒完垃圾回来,肖妍还是没到店里,赵芬就从收银台后面拿了张塑料凳出来:“先坐着,咱们等妍子过来,再一起去吃饭。”
坐着的时候还是两人都没什么话。
肖志成习惯了有苦都往肚里吞,要说其他“吃了没”这类型的家常话他也说不了几句,就这么沉默着坐了一会子,他心里搁着事儿,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自己都没发觉。
赵芬终究是忍不住问:“我说你有事儿就说,你不说谁晓得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和来娣闹矛盾了?”按理说也不太像,儿子和儿媳妇这些年打打闹闹都这么过来了,儿子是个能忍的人,儿媳妇多闹腾他都不吭一声,这会子连气都叹上了,肯定有事。
肖志成惭愧地低头看着自己那鞋头快磨穿的军身布鞋:“妈,还是你厉害。”
“你是我儿子,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啥!说吧,啥事?”赵芬也憋不住了,这总归是要问的。
肖志成支支吾吾地,总算是把事情给说。
原来还真是挺大一事。
今天是五月初五,各个工地都提早下班,但肖志成他工头一直没说提早下班的事儿。前天晚上陈来娣就一直追问他初五这天几点下班,肖志成见第二天都是节了,工头还没表示,就跟媳妇说按常上班。
谁知今天刚上到三点多工头就通知提早下班,大伙儿就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回家了。肖志成想着给媳妇一个惊喜,知道她今天上班没空包粽子,就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好几个肉馅的大粽子,还称了卤猪耳片,还有半只烧鸡,兴冲冲地回家,自己下米,放腊肉焖了饭。
弄好他就去洗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兴高采烈地去媳妇上班的地儿接她下班。
肖志成虽然换的干净衣服,但衣服是旧的,不过新洗过不脏而已。他不好意思走人家酒店正,就记得当时第一次和媳妇来试工的时候走的那条后巷子。
这世间的事说巧不巧,说不巧嘛有时又巧得挺邪门的,肖志成向后巷子走去,眼看拐个角就拐进酒店厨房后门那边的,那儿通常都是酒店工作人员洗碗偷懒的好地儿。他刚走到拐边儿就听到了他媳妇名字。
“你跟来娣过节?她男人今天又回家?”
“嗨!不回!今晚又是咱们俩!嘿嘿!”
“你老小子今天快活了!嘿!你说她男人知道不?”
“知道又有个啥?来娣说他就一窝囊废,迟早也是要跟他离婚的!”
“啧,男人不硬气就是压不住女人嘿!那她咋不离!我说你老小子也四十多五十了,介绍了好几个都不成,好容易有了个肯跟你的,你得抓紧。”
“呸,别说那介绍那几个了!瘦得平得跟砧板似地,看了都倒胃口……离,咋不离了,就是想着跟他还有点儿关系,他侄女可有钱了!在南岸路有间大店!想让他侄女借点儿钱开间小间的大排档,赚点儿钱。”
“艹!南岸路啊!吹牛皮吧!侄女这么本事她还在这儿端菜?!”
“听说她侄女是个白眼狼,有了钱就忘了来娣养过她那么多年了!倒是跟她没窝囊废老公还能说上几句话,就想着让那废物去向他侄女借呗!”
“你行啊!到时记得叫上我,给你打打下手!”
肖志成就是再蠢,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怎么一会事!他顿时全身的血就往脑门上冲,握着拳头冲出去的,还只年纪看起来四五十的老胖子还在说着话,肖志成上去就是照他脸上来一拳,另一个年纪大概就二十来岁流里流气的瘦子见这阵势也不敢去拉,就跑进厨房去喊人。
等大伙儿跑出来,把酒楼的保安都喊来的时候,肖志成和那老胖子都倒在地上扭打成一团了。
保安把他们分开,陈来娣一脸心疼地扶那老胖子,转身跟着保安进保安室里,嘴里一刻没停地骂肖志成不是人,不像个男人,一点本事都没有,说那老胖子还有两勺手艺,答应带着她过好日子。
肖志成一直不吭声,后来就突然问她:“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带那老胖子回来是不?!”
陈来娣就不吭声。
肖志成又吼着问了几次,陈来娣也撒泼地回:“是又啥地?!你整日里去搬运,搬了多少钱?人家炒两勺就轻轻松松拿几千块的工资!他还挺照顾我的,我就不稀罕跟你过了怎么着?!”
肖志成心里一片死灰,他一直觉着老老实实地打工过日子,自己媳妇就不闹了,哪知道自己脑袋都冒绿光了,还以为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