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她高兴。
她自己在云泽台没有盼头,别人有盼头也是好的。
金子充满期待地问:“那我下次还能去吗?”
赵枝枝:“你想去,就能去。”
金子低羞着脑袋抠手掌:“其实我明天就想去,可最近外面乱,他让我不要乱跑,等能见到他时,我再去。”
“外面还没消停吗?”
“还在闹,听说好多人都逃出城了,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真吓人。”
“贵女别怕,外面的事和我们没关系,都是他们那些大人们喊打喊杀,杀够了闹够了,也就没事了。”
赵枝枝还是怕,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不知道外面闹事的人家中有没有赵家的私卒,也许有,也许没有,总归她是不会知道的。
兔有三窟,公卿大人们一面给人送礼物一面公然对付那人的事不是没有过。她们这些送进云泽台的人,何尝不是主家留的一条后路?那人收不收礼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卿大人们送过礼,明面上敬畏过讨好过,也就够了。
黄昏暮色中,赵枝枝倚在小室门边,单手支着下巴,浓密纤长的睫毛如扇般在眼下投下阴影。她轻轻叹口气,黛眉微蹙,乌亮双眸沾了忧愁,更像是一汪温柔多情的秋水。
金子忍不住大着胆子低下身,贴着赵枝枝的鞋面亲了亲讨好她:“我的情郎很好,我希望贵女的情郎也尽早到来。即便那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也会折服在贵女的脚边,如奴这般,卑微地吻你的脚。”
赵枝枝红了脸缩回脚。
第二天一早,赵枝枝又去了南藤楼。她带了金子拿回来的那把竹刀,藏在袖子里,一只手紧握,生怕弄丢了。
赵枝枝从小就知道自己很笨。
自她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须笨,至少得比夫人生的女儿们笨。
她因为自己的笨拙和怯生,被很多人嘲笑过戏弄过,可是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她虽然笨,可她留了下来。她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被爹丢到外面。
爹有很多很多女人,像其他权贵家的男人一样,他也有很多很多孩子。这些孩子大多不配称为赵家人,他们会因为生母的出身而有不同的命运,有些甚至没有机会来到世上就随母亲死去。因为就算奴隶怀了孩子,也是可以随便打死的。
她的生母是乐奴,生下她就跑掉了。
她有好几个姐姐也是乐奴所生,她们的母亲还在府中,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几个姐姐最后也成了乐奴。
可她没有。她因为自己的相貌和笨拙,被爹留在了阿姐身边。
阿姐是夫人所出的长女,是真正高贵的赵氏女。
她很喜欢阿姐,虽然阿姐从未喊过她妹妹,但是她总会将她带在身边,偶尔还会带她出府玩。
南藤楼的新美人,有些像她的阿姐。
虽然凶,但是意外得不会骗人呢。
赵枝枝出现在门边时,姬稷正好在看季衡托昭明送来的书简。
他穿着及地的华丽大袖袍,泼墨般的乌发随意散在脑后,面容俊美,神情慵懒,一派清贵倨傲之姿。
换做任何人见到此时此刻的他,都不会将他与传说中殷国来的暴戾储君联系在一起。
来帝台一年,姬稷很少出现人前。
他有张极为漂亮的脸,这种漂亮并非女气的清秀,而是雌雄莫辨的英气。他想晒黑点,可帝台的水养人,他又养回以前尚未从军时白壁如玉的面庞。
不怪赵枝枝错认。姬稷小时候就是被当做女孩养的。他身体强健,确认能活下来了之后,才换回男童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