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真的要履行跟我爸的协议,要跟我……跟我……”她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令她不安的字眼。
“嗯,跟你结婚。”他倒是相当的言简意赅。有何不可?在经历跟邱玲翊你来我往的十年抗战之后,他已经累了,累得只想有张温柔的素颜,可以在自己疲惫或寂寞时,以满溢的浓情,抚慰似乎永无止境的飘泊。
育溏愣愣地盯着他良久,久得联想要问的话都忘了……糟了,他似是玩真的!
“你放心好了,一切我都会请专人打理。你呢,就只要安心地等着当新娘,什么事都毋须操心。”他双手搭在育溏肩上。望着她迷惘的神情,心里已然对未来有了期待。他轻柔地扶着木然的育溏,送她离去。
Why not?我想有个不一样的生活,可以摆脱那些纠缠不去的噩梦。她,应该就是我长久自我放逐之后的答案——可以帮我走出孤寂的人。
育溏走在洒满和煦阳光的红砖道上,心情忐忑不安,她无法接受自己即将被牵制的命运,毕竟这关系着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而他竟如此轻率地对这协议当真?这岂是儿戏!?白花花的阳光已不似平日温暖,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天地之大,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泄气地坐在漆白的铁椅上,无聊地眯起眼睛,盯着天边迅速流转的云彩。
好吧,事情已经到这个节骨眼儿了,再怎么难过,埋怨老爸的糊涂,似乎都已无济于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法子打消那个人想娶我的念头,只要他不愿意娶我,事情不就解决一大半了吗?
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自己,育溏自铁椅上一跃而起,哼着歌儿地进了路旁的书局,寻找那本莎士比亚的“驯悍记”,她要看看那拿婚姻当儿戏的男人,是用什么角度在欣赏这出莎翁名剧。
第五章
如果说育溏对这个叫胥知淼的人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话,眼前这几个由重重保全人员护送着珠宝店经理、在电击棒和外头许多全副武装警力所引起的骚动,已经足以令她印象深刻了。
“这是本店最极品的翡翠,请王小姐点收。”那位前额已是光秃一片的经理拿着以精致的真皮珠宝盒摊挂着的翡翠珠链,局促地看看狭小的斗室,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疑虑。“这款翡翠可是名家珍品,且是前清贝勒的珍藏,价值连城。王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本店可以提供很安全的保管……”
“不必了,呃……张经理是吧?我相信我可以为这串珠子找到个最好的地方去保管,还有什么事吗?”育溏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满脸的不耐烦。
“还有这几盒是本店精选的几款钻石及红宝、蓝宝,王小姐要不要先挑好样式,我们便可依小姐你的指围,赶工为你镶好。”伸手一指,那几个保全人员立即啪一声地打开他们所捧的皮箱,霎时间满室充斥着各色霞光。
育溏没好气地走过去,将那些皮箱一一用力合上,在他们讶异的目光中,朝外点了点头。“你把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吧,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我根本买不起这些奢侈品,抱歉!”
面对她的逐客令,经理和一旁的保全人员们皆为之愕然,但毕竟是商场打了好几滚,未几他又堆满了满脸笑容地凑上前去。
“王小姐,这价钱方面不劳你操心,胥先生已经跟我交代过了,只要王小姐喜欢的,价钱由他负责。您只要挑样式即可。”
育溏抿了抿唇,寒着脸地踱到窗畔。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他以为他在干什么?一大清早就被络绎不绝的电铃声所吵醒,陆陆续续而来的是饭店主厨亲制的早餐,天晓得她自小学三年级,就没有再吃过啥早餐的了。而今儿个一大早,却为了那一大盘令她看了便饱的丰盛食物,硬生生地被人自好梦中吵醒。
然后在她食不知味地吃着油腻的培根和荷包蛋时,一大把由各种绿色植物和娇艳玫瑰所组成的大束捧花,还有晨露犹在的百合海芋,像是逃难般的全挤进她略嫌拥挤的小套房。
更别提那些标签都还没拿掉的名牌衣物、皮包、皮鞋,甚至化妆品,满满地堆得她几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的情绪一直处在不好的状态,而在珠宝商带来这些稀世珍宝时,更是火上加油地达到高峰。
“既然出钱的人是那个伟大的胥先生,你就应该把东西送去给他。对不起,我还想再补个回笼觉。再见!”育溏将那群哑口无言的不速之客送出大门后,这才踩着愤怒的脚步,重新回到她破旧但舒适的小床上。
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盯着斑驳的天花板,育溏的心思逐渐混乱了起来。结婚……这是多么遥远的事!一直以为结婚就是两个人,愿意为彼此承担痛苦忧伤,乐于分享对方的成功快乐,是如何的心灵契合!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陷于此种荒谬的情境下莫可奈何?
伸手按下一连串的数字键,不出所料,老爸的大哥大还是收不到讯号;而他家里的电话总是由答录机把关;服务处的职员们,千篇一律只会要求她留话,育溏气馁地甩上电话,两手支颐,思绪陷于混乱之中。
不成,我总不能老处在挨打的局面,或许可以想出些什么好法子刺激他收回这种只有精神失常的人,才会莫名其妙答应的婚事。
站在大门外,面对警卫和那些工作人员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殷勤招呼,育溏挂着尴尬的浅笑,在破破的牛仔裤上抹去手心的汗水,战战兢兢地往里头走去。
整栋大楼唯一没变的,可能就是门口的那位警犬般机警的秘书。他坐在大办公桌前,双手飞快地在文书处理机键盘上移动,偶尔静静地抬起头,冷漠地瞥了育溏一眼,随即又低下头认真地输入资料。
宽阔的大理石地面,映着玻璃帷幕所引进的光亮,激越出一股冷冷的寂静。室内除了文书处理机所发出的哒哒响声之外,只有伫立窗前的男子,正以流利的英文,对那个秘书滔滔不绝地口述着一些事项。
育溏远远站在门边微偏着头盯着这个可能将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