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十分茫然地摇摇头,“就连饭菜都是门口的军爷放进来的,其余再无人进来过。”
叶时雨知道问不出什么,倒不如自己多留意些。
深夜之时,心中有事的叶时雨辗转反侧,最终听着内间睡着的人呼吸均匀,又轻轻动了下另一侧睡着的柳旭,确定二人都已熟睡后,叶时雨蹑手蹑脚地出了主殿。
白天他不好将乐央宫看个究竟,就看着今夜月色甚好,打算将乐央宫转上一转,寻寻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这乐央宫并不大,只有一个主殿和一个偏殿,因他们不过三人,一间主殿就已足够,偏殿便一直未踏足过。
叶时雨围着偏殿走了一圈,并未见到什么异常的,却在偏殿一侧的外墙尽头处发现好似有个门。
这外墙与宫殿的墙中间仅有三尺多宽,尽头是个死胡同,里面杂草重生,一片破败,很久没清理过的爬墙虎里虫儿鸣叫,风过簌簌,倒教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院门紧闭着,应是没人来过,叶时雨看着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心中有些突突,但只剩了这一处,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上前去看看。
这门上的锁锈迹斑斑十分陈旧,叶时雨摸了摸似乎确实很久未曾打开过,而后他又往里面看了看,却突然发现了不对。
里面本应向上而生的杂草却塌伏了一片,像是有什么重物砸下来过,叶时雨微微蹙眉,站在了那片塌倒的草丛中向上看去,那里高高的宫墙檐上,一片有着白色断口的琉璃瓦十分显眼,叶时雨蹲下来在草丛里摸了一阵,却在三尺之外发现了另外半边断瓦。
若是意外断裂那这半边断瓦应几乎在原位才对,怎会在这么远的地方,倒像是有人捡起后又扔了出去一般。
尤其这断瓦的断口很新,拿手一抹就能轻易地擦下粉尘,可能曾有人进来过,给高靖南带过什么消息!
这个发现让叶时雨心绪一时纷乱,他一直认为高靖南身边的人或事自己了如指掌,可如今看来根本就差得远,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还是要尽早回去才是。
风在这时突然停了,刹那间没有了树叶拍打的沙沙声,万籁俱寂之下踩在杂草落叶上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明显,叶时雨尽量轻地从上面走过去,一直到走到了石板路上,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他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满月之下整间院子一览无余,一切都还如方才一般,这让他稳了心神,即便被人看到,也可借口睡不着出来散步。
于是他脚步徐徐自偏殿边经过,眼看快拐向正殿那边,突然一粒小石子骨碌碌自偏殿那边滚过来,摇摇晃晃地停在了他的脚边。
此间无风,这石子来得蹊跷,再抬头看看,那边更是暗影一片看不清究竟,让叶时雨背上瞬间一麻,难不成自己就这么倒霉,刚好撞见了前来联络高靖南之人?
眼虽盯着那儿,脚步却缓缓后撤,心中盘算着若有异动就马上跑向殿门,那外面有守备军在,或许能逃脱,须臾间暗影中有些晃动,果真有人,
“时雨?”
叶时雨所有戒备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全部卸下,他愣了一下,而后左右看了一眼后,轻步走向那团黑暗,果然在其中看见了一身玄衣的高长风,身侧站着的正是司夜。
二人相见俱是心中一震,而后又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与责怪。
“陛下……”
这两个字实在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叶时雨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眸微光闪动,情意霎时间的流露冲淡了所有冷意,可他却根本不知道此刻该哭还是该笑,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
“我还在想如何才能将你带出来。”高长风声音虽刻意压得极低,喜悦之意却显而易见,
“而你竟正好就在外面,此乃天意,你现在就随司夜走。”
已贵为九五之尊的殿下,竟未用“朕”字,让叶时雨心间一震,然而他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向高长风急切担忧又含着情意的双眼,心一横便直接跪下,
“奴才不走。”
“你!”高长风没想到他此刻还这样倔,又气又急,偏又不能大声,“留下的后果不必说你也知道,趁现在诸事繁忙还顾不上就先藏起来,日后总会寻得机会再回来。”
“何时才能有这一日,皇上不知,奴才也不知。”见高长风欲向前将他拉起,叶时雨跪着向后挪了几步,倔强地伏在地上,“奴才没什么大出息,惟愿……留下。”
可这留下总要寻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自知不可与皇上牵扯上一丝关系,想回来就只能回到高靖南的身边。
即便这许久未见,高长风依然可以从只言片语就能明白他所思所念,听着逐渐哽住的声音,他只觉得心被揪成了一团,同样痛得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才得见他又怎会舍得,可若不走,高靖南的火迟早要烧到他的身上。
他现在初登大宝,许多事必须仰仗着以黄铮易为首的一班臣子,而黄铮易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叶时雨的厌恶,若不是他一直用诸多事情阻着,当日就要将他捉拿去大理寺。
现在叶时雨自投于乐央宫,称了不少人的心,所以他再三思虑,还是决定让司夜带着他尽快离开,但其实这趟他本不必亲自来。
来,不过就是想见上一面,想为日后又不知多久的别离添些可以回忆的片段。
高长风轻叹一声逐步走近,弯腰扶上叶时雨的肩膀,掌心单薄的触感让他心尖一颤,音调轻柔,
“你总是心思太重。”而后又是一声无奈的低叹,“听话,待风头过去了定然去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