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黜落了将近五分之一的人;更有不少文辞不达题意;当第二场开考的清晨;杜士仪当场宣布了去留之人时;试场之中顷刻空出了大片位子。
第二场试歌;却是如今流传甚广的歌行。既有更偏向律诗的常调;也有更趋近乐府诗的别调;讲的是婉转流动;纵横多姿;却比试赋更难一筹;即便是从前进士科并不专考诗赋的时候;也很少考到这一体裁。即便能够参加京兆府试的士子;多半还是能有真才实学之辈;可当听到第二场试歌之题为《将进酒》这一汉乐府古题;然后又是限韵“池塘生chun草”;大多数人都露出了苦sè。
又要纵横多姿;又要限韵;这简直比试赋更令人头疼
至于第三场表檄;第四场五道考察异常全面的策问考下来;哪怕是崔颢这最初轻松愉快的没心没肺人;也渐渐觉得只好似痛不yu生。再加上天天晚上被杜士仪抓差的王翰和韦礼;那抱怨声如果能从肚子里说出来;几乎要把京兆府廨的房顶给掀翻了。然而;此等全面考察之中遴选出来的佳文杰作却很不少;当杜士仪于第五ri试帖经之际;将这些体裁各异的诗赋文章呈送到京兆尹孟温礼面前;顿时让这一位又是激赏又是惊喜;
“好这些年大多只试诗赋;什么论、箴、铭、赞;都渐渐很少见了;倘若堂堂进士出身若是不能擅长各种体裁;何足以为天下士子楷模;ri后还可以加试这些体裁才是?好;很好;这些佳作颇可一观;来ri我当呈与源相国一观;让人知道我神州解送最是人才济济”
杜士仪见孟温礼甚是踌躇满志;他这才字斟句酌地说道:“只不过;不得不禀告孟公知晓;今次京兆府解送……恐怕不到三十人。”
“唔?”
“如今正在考第五场帖经;试场之中所余之人;已经不到五十。”
这个淘汰比例对于京兆府试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饶是孟温礼见多识广资历久远;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而;他和源乾曜私交甚笃;对张嘉贞本就不太以为然;再加上这几天清查泄题之事;他隐隐得知有人把题目泄给了苗延嗣;他眉头一皱便冷笑道:“少就少;今次五场下来解送省试的举子;必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别说等第;就是其他人倘若省试轻易落榜;来ri我亲自移文吏部和他们争个高下”
“多谢孟公”
有了孟温礼这一句话;当杜士仪重新回到试场;见这些过五关斩六将的举子们面对那十条帖经;有的胸有成竹;有的却垂头丧气时;他暗想怪不得进士科一直被誉为常科最难;没有之一。制科要的是州县长官举荐;而常科却只能过一关一关一场一场地过;尤其是请托不成侥幸也不成的情况下。眼看大约还剩一个时辰;他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既是第五场了;若是帖经没把握的;便试《六骏诗》赎帖;不限韵。”
已经被五场考试折腾得没了脾气的稀稀落落几十个士子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后便是欣喜若狂。这样的魔鬼考试ri程下来;人人都对杜士仪这位甚至比他们更年轻的考官有了十足的敬畏;可捱到最后一关却兴许要被淘汰;自然谁都不甘心。此时此刻有了补救的机会;谁不奋力争先?就连自忖帖经答对了足有六条的崔颢;一时也懒劲尽去。
“杜少府;若是帖经有把握的;可还能做这《六骏诗》否?”
杜士仪往来众人之中;王维王翰不说;就连王缙都比他略大一些;只有新近结识的崔颢年少轻狂;比他还小一岁。见其满脸的跃跃yu试;他不禁大笑了起来:“今次五场并无试诗;不过;若是诸位帖经有把握的尚有余力;不妨也试着拟来;若有上佳之作;自当存之高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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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二百七十三章 覆雨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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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试这五ri五场;当第一场开考之际;长安城中猛然间开始流传起了试题泄露之事。尽管得到试题的人家多数三缄其口;但总有觉得时间太短不够准备的;本就有少许怨言;一听到试题泄露的消息已经传开;立刻就炸了锅;一ri间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连宫中的天子都从宫人宦官口中得知了此事。事情真假尚未可知;也尚未有官员上书;可李隆基仍旧异常恼火;这一夜在紫兰殿中难免便流露了出来;结果这火气却被武惠妃一句话给打消得于于净净。
“不招人嫉是庸才;如今京兆府试第一场都尚未有结果;是否真的试题泄露尚未可知;就算是真;安知不是京兆府廨之内出的问题?”
武惠妃此前示意姜皎让姜度笼络杜士仪;然而姜度却没有从她的心意;反而对杜士仪点破了利害。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姜度回来之后;还帮着杜士仪说了一大堆的好话;无非是此前吃过柳家大亏;柳家又投靠了皇后;自然知道该心向何方;然则位卑职小;不敢妄求贵人青眼等诸如此类听着好听却没实际意义的话。然而;姜度信誓旦旦地表示和杜士仪交情深厚;武惠妃此刻自然乐意不动声sè送出一个顺口人情。
次ri例行早朝之后;宰相紫宸殿入阁议事之际;张嘉贞便不依不饶将此次考题泄露的事情放上了台面。他本来就是直接而又刚愎的xing子;根本看也不看一旁的源乾曜便开始慷慨直言;从杜士仪此番京兆府试加试五场;本来就不合规矩;一直到指摘其哗众取宠为自己邀名;明为公正明允;暗地藏污纳垢买卖考题;就在其言辞最激烈的时候;一旁高力士突然看到有小宦官在边门处使劲打手势;他便悄悄退了出去;不消一会儿便从外间回来。
“……所以;杜士仪就算进士登科;制科高第;不过是jing于试场之道;并非才学品行尽皆无可挑剔;更何况其年尚弱冠便主持京兆府试这等要紧大事;无疑是揠苗助长更可虑的是他为了扬名便妄开加试;又以至于试题泄露;若不能查明;只怕ri后京兆府解试再不复神州解试之名。”
高力士对进进出出时对他们这些中官素来不假辞sè的张嘉贞并没有多少好感;总算赶着张嘉贞一番话告一段落;他方才毕恭毕敬地将手中一卷纸双手呈上;毕恭毕敬地说道:“陛下;今天京兆府试第二场已经开始了;第一场黜落的士子已经出场。”
“嗯?”李隆基闻言一愣;若有所思接过展开;他发现竟是玉真公主那一手漂亮的飞白;不禁更觉意外。然而;玉真公主详细禀明了自己前ri晚间亦早早得人禀告外间流传京兆府试的试题;却直到今ri第一场淘汰的举子出场;得知试赋考题之后方才具书禀告;因此番试题与此前泄露试题截然不同。
“……足见试题泄露;纯属子虚乌有。或为嫉贤妒能;或为yin谋陷害……”
中间这两行字李隆基触动不小;一时间便沉吟了起来。而张嘉贞虽不知道高力士呈递给天子的究竟是何人的奏疏或文书;心中不知不觉却咯噔了一下。果然;他就只听李隆基从容将那一卷纸又重新卷了笼在袖中;随即不置可否地说道:“此事朕知道了;不过京兆府试昨ri第一场试刚刚完;张卿也不用太心急;且等五ri试完再作计较。源卿;京兆尹孟温礼是你举荐的;你且令他将京兆府试之事早ri具奏疏禀报于朕。”
一直一言不发的源乾曜这才深深躬身道:“臣谨遵陛下吩咐。”
当张嘉贞回到中书省政事堂的时候;他方才知道;京兆府试第一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由于京兆尹孟温礼心怒于京兆府廨竟有人和外头勾结;令自己的心腹看守住了考场;务必不许第一场换题之事为人所知;因而竟是直到第二天一大早;第一场试赋被黜落的士子们出场的时候;上上下下方才恍然大悟;之前泄露的所谓考题;根本就不是此番京兆府试的真正考题而那时候他在上早朝;早朝之后又紧赶着紫宸殿入阁议事;哪里就能这么快知道消息就因为这样一个时间差;他竟然在御前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下结论太早
而苗延嗣在得知此事之后;亦是气得一时失态。可等到细细一思量;他却不禁琢磨出了几分不对劲来。这得了试题就该闷声发大财;要揭破;也应该等到如葛福顺之子当年事发那样;在揭榜之时闹腾开来;哪有在京兆府试尚在进行之际;就陡然之间把所谓泄露试题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