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王元宝纠结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找到说辞。要说当年杜士仪状头及第;他去其樊川杜曲老宅拜访的那会儿;也不是没有过那般念头;可后来眼看人官运亨通;他就彻底打消这般痴心妄想了。可还不等他绞尽脑汁想出个由头试探一二;却只见杜士仪含笑向他拱了拱手后;竟是上前和王容并肩而立;就只见男的俊朗女的映丽;赫然犹如一双璧人;他不觉看得为之一呆;好一会儿方才陡然想到女儿曾经提过有意中人。
老天爷;莫非他们早就……
见王元宝面sè瞬息万变;到最后便对他怒目以视;杜士仪知道这位将来的准老丈人是明白了;当即再次拱了拱手道:“王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倒要听听你说什么
王元宝这些年资助的士子众多;可中了进士的却寥寥无几;而在仕途上再有出彩表现的更是几乎难寻;平心而论;他也知道要有杜士仪的成就有多难得。因而;等到杜士仪将他请到了草亭之外不远处;刚刚的笑容倏然一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敛郑重其事的表情;王元宝本是存着一腔兴师问罪的心;这会儿话到嘴边竟是不由自主吞了回去。
“我知道幼娘曾经对王公说过有意中人;只怕为了此人;王翁也应该纠结过很久。”说到这里;杜士仪见王元宝愠怒地轻哼了一声;他便继续说道;“幼娘之前险些被王守一算计;而我看似仕途平顺;实则也历经多次凶险;想来王公更不会不知情。所以;一直瞒着也并非我们心中所愿;也是不愿王公担心
尽管心里那种郁闷就别提了;可杜士仪一口一个幼娘;分明和女儿有情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想到这满京城中寻觅如意郎君;恐也找不到杜士仪这般年轻出sè的;王元宝只能按下心头愠恼;沉声问道:“好;之前种种我也就不问了。我只问你一事;是真心要迎娶幼娘否?若是真的;那你此次上任之前;就立时办了婚事;让她跟着你一块去上任”
“莫非王公不曾听过;我二十五岁之前不宜成亲?”
王元宝登时想起那个克贵女的传闻;一时为之气结:“莫非你看中幼娘;便是因为我王家虽富却不贵?”
“自然不是;只王公可曾想过;为何突然有此传言?”
见王元宝先是面sè一僵;继而倒吸一口凉气;竟再次失态到拿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了老半天;却是说不出一截完整的话来;杜士仪这才坦然低声说道:“其实;我和幼娘对二位贵主都是一直小心隐瞒的。早在她当初回长安之前;我和她便已经有了相应打算;故而回京面对陛下意许长女;我才以此辞令推脱;更求得司马宗主相助圆谎。否则;幼娘固然觊觎者众;我那里的门槛恐怕也要被提亲者踏破了。”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王元宝这次终于恍然大悟;一时说不出是气恼;还是欣慰;好半晌方才叹道;“罢了;你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幼娘又真的倾心于你;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能说什么?可是;当真不能先办了婚事?”
“前时我险些贬黜衡州;据我所知;便是圣人见过王毛仲王大将军之后做出的决定。”杜士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蓝田驿那一桩对王容提过就算了;王元宝处却不必再说。
“当初我夺下解头时;曾经让王大将军吃了那样一个哑巴亏;看来是他依旧耿耿于怀。而如今的中书令张相国素来与其友善;如今对我虽不像此前贬斥幽州的张使君那样针锋相对;可善意恶意莫辨。我和幼娘可以一走了之到成都;王公留在长安;届时那些明刀暗箭则何如?”说到这里;杜士仪便诚恳地一揖道;“所以;我愿意亲手写下婚书交付王公。但只请王公允准;让幼娘随我去任上。”
“什么?”这下子王元宝顿时陷入了两难。要说能够得这么一个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的女婿;他脸上恼火;心里还是肯的;可要让女儿跟他去成都;他毕竟出身士人;即便捏着婚书在手;一想到异ri两人尚未行六礼;就兴许给他弄出个外孙或是外孙女来;他就只觉得心头再次万般纠结。好半晌;他方才声音艰涩地问道:“你们……你打算让幼娘以什么名分跟着你?”
“幼娘在长安固然出名;可也不是四处抛头露面;不虞到成都还有人认识。我本意借重她之能在成都另有大用;自然绝不会委屈她为婢妾;这一点王公尽管放心。”话到这儿;见王元宝果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杜士仪便欣然笑道;“我虽远不如王公豪富;可还有一些家底。须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有幼娘点石为金;此去成都自然平添羽翼。”
果然不愧是杜十九郎;比那些觊觎王氏丰厚陪嫁的达官显贵有眼光。他的女儿;又岂是陪嫁丰厚而已;他家里两个儿子加在一块;及不上幼娘半点
仔细思忖了一番其中利害;想想从王容入道;杜士仪开元九年回京到现在;两人之间情投意合足有将近四年;远胜过寻常一见钟情;王元宝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
“多谢王公贤明;我必不负所托”
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今ri特意屏退了左右从人;只留一二最心腹的在花园左近巡视;以防有人偷窥;此刻闲坐草堂时;她们不时打量王容;见其脸上分明看得出是佯装镇定;她们不禁会心一笑。直到杜士仪和王元宝并肩行来;全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玉真公主便立时打趣道:“这下玉曜可以如释重负了;这翁婿头一回摊牌相见;果然是一切顺遂”
尽管知道父亲应该会答应;可这一刻;王容只觉得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犹如冰山一般消解融化;无影无踪。
当官之后就再也谈不上闲暇空余;尽管杜士仪再想抽空去一趟嵩山见卢鸿;可算算ri子也只能作罢;不得不拜托了崔俭玄和杜十三娘。至于留在樊川读书的杜黯之;他吩咐其明岁试着去考乡贡明经;又请杜士翰多多照顾;更为其引见了杜思温。等到裴宁王翰韦礼一应亲朋好友一一别过;宋憬源乾曜裴璀孟温礼韦拯等一应长官分别拜辞过;甚至连张说都不得不去告了别;他临行之前;却再次来到了樊川杜曲的老宅。
因为此行蜀中;他还想带上另一个人。
“郎君;你看这洁白的棉花……就连乡间织妇都说;好似丝绵一般;可丝绵是蚕吐出来的丝制成的;这却是田头长出来的的”
“可惜去年那几样果子只有寒瓜蜜瓜种出来了;而且不甚好吃。倒是菜花和胡麻的油;娘子说很不错;木耳菜也好吃”
见田陌笑吟吟地带着自己在老宅的菜园中一路走一路说;满脸的兴奋和满足;杜士仪想了一想方才开口问道:“田陌;我这就要去任成都令;恐怕三年两载回不来;你是愿意留在樊川老宅;还是跟我去任上?”
“我?”田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当然是郎君到哪我就去哪”
这爽快的答案听得杜士仪心头很是欣悦;可下一刻;这个已经长得魁梧壮硕的昆仑奴便咧嘴笑道:“听说蜀中天府之国;田土最是肥沃;兴许能让那些瓜果更好吃……这里的事情让陈伯他们忙活就行了;横竖木棉他们已经都会种啦”
敢情这小家伙要跟着自己去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