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兴趣。
裴姓固然是大姓;可整个长安城姓裴的人足有数百;真正显赫的有多少?至少;绝不包括她的夫家
因此;早熟的杨玉瑶面对虢国夫人郭氏表示出来的善意;暗地里决定一定要抓住。当郭氏饶有兴致地问起玉奴如何成了杜士仪的弟子时;她便笑吟吟地将杜士仪令族兄杨钊把偷跑出来的玉奴送回去;而后堂兄杨蛞病急乱投医;把玉奴带了去成都县廨想要拉近关系;后来杜士仪又收了玉奴为弟子教授琵琶等等;一五一十都如实说了;见郭氏啧啧称奇;她便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杜补阙对玉奴可疼爱了;逢年过节送礼都是第一份;这次成婚;也特意让人到蜀中来接她”
“刚刚一见;确实是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孩子。”郭氏顺着杨玉瑶的口气赞了一句;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遂故意笑吟吟地问道;“对了;未知你这妹妹可定了亲事无?”
杨玉瑶着实没想到郭氏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愣了一愣方才有些犹疑地摇了摇头道:“应该……尚未。”
“原来如此。”
郭氏心中越发心定了;点了点头后便再不问玉奴的事;只是闲聊些有的没的。可她越是如此;杨玉瑶越是觉得心中忐忑;打起精神陪着逛了一大圈;眼看快到了丑时;她终于困倦上来没法坚持了。这时候;郭氏便笑道:“再过一阵子就要天亮了;你还小;不要熬夜;再说家中长辈兄弟姊妹们也必然不放心;早些回去吧。今天遇上也算是有缘;这支簪子送了给你;权当是见面礼。”
看到那一支递到自己面前来的簪子;杨玉瑶不禁一瞬间为之失神。黄澄澄的赤金簪体;指甲盖大小的各式宝石和指头大小的南海明珠;缀成了一支栩栩如生的孔雀;乍一看去简直珠玉辉耀让人眼花。
这样的见面礼是她从未收到过的;此刻慌忙诚惶诚恐地推辞;但郭氏只摇头令她收下;她自然就拜谢了。下车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她仍有些不敢置信这天大的运气;展开手盯着那一支簪子瞧了又瞧;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才是真正的煊赫……”
而郭氏在目送杨玉瑶那辆车远行之后;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等到回了兴宁坊的霍国公宅;她一下车;王守贞便三两步迎了上前;亲自伸手搀扶了她下车;等进了门后见左右没有别的闲杂人等;这才低声问道:“阿娘;事情如何?”
“你阿娘出马;那等乳臭未于的毛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郭氏见王守贞喜得无可不可;她便板下脸道;“先别光顾着高兴;跟我进屋说话。”
然而;母子俩进了屋子一坐下;郭氏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王守贞立刻气得火冒三丈;蹭地跳了起来:“什么?阿娘你怎会想到这种主意;不行;那等败落户出来的毛丫头;只有杜十九那等人才会当块宝贝;我们王家怎能娶这样的媳妇”
“住口;你以为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郭氏厉声一喝;见王守贞登时气馁心虚;她便哂然一笑道;“都说了这是计策;杜十九既然如此着紧那个小丫头;他又和你有旧仇;他会任由人嫁入咱们家?既然不肯;总会使各种各样的手段;那时候我们早有成算;守株待兔;不愁他不落入我们的掌心再说了;是你二娘的儿子;又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真的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们担心;你急什么?”
“那”王守贞虽说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想想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最终便咬咬牙道;“那就依着阿娘说的办。这事情;是我去对阿爷说;还是……
“你阿爷让你想主意;自然是你去说。”郭氏见王守贞等不及;一跃而起就要往外走;她连忙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其拽住了;“记住;把话说和软些。要是你阿爷不愿意;你就说……唔;就说河中杨氏出自弘农杨氏;虽则关系已经远了;但听说杨家如今和楚国夫人有些往来。就算真的弄巧成拙;还能够和宫中惠妃搭上点儿关系;反正我们不吃亏否则;你阿爷要知道你算计你二娘和她那些儿子;你肯定又要挨训”
王守贞叹为观止地冲着母亲竖起了大拇指;长揖谢过就转身一阵风似的去了。而等到他站在王毛仲跟前;把这番主意再复述了一遍之后;他就完全没有在母亲面前那番信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毛仲的脸色;又着重强调了一番母亲最后那番利害之说。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王毛仲不置可否地给出了一个回答;见王守贞先是不死心;但张了张嘴却不敢违逆;最后怏怏去了;他不禁冷笑连连;等人一走便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没出息的东西这等妇人的主意;也敢当成自己的拿到我面前卖弄”
恼火归恼火;可权衡利弊得失之后;王毛仲不得不承认;最毒妇人心;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唯一的风险兴许就是要搭上自己和李氏所生的一个儿子。可即便如此;他确实知道武惠妃对杨玄琰杨玄畦兄弟有某种程度的关注;这不啻是一个向其稍稍靠近示好的机会。
“既然不能动明的;就试试妇人们这等主意吧”
揣着这么一支价值不菲的簪子;杨玉瑶自然不想立时三刻回家;吩咐下人载着她在灯火辉耀的大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寅时都快到了;这才带着极度的疲倦和兴奋回了叔父在长安的私宅;可车进坊门;从十字街拐进旁边的十字小街时;前头的车夫和随从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紧跟着;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车上可是杨家三娘子?”
杨玉瑶定了定神;一把揭开车帘;盛气凌人地问道:“是我尔等何人;竟敢拦下我的车?家门在即;就算不怕惹来坊中武侯;难道你不怕惹来杨家人
见杨玉瑶如此老气横秋;赤毕不禁暗笑;但面上却恭敬地说道:“某是奉主人之命相询。家主杜补阙;如今正在贵宅之中见杨公。只是因为等候已久;所以我才奉命出来看看三娘子可回来了。”
杨玉瑶这好容易鼓足的气势立刻如同皮球一般泄得于于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惶惧。等到进了家门;她好容易镇定心神;随着人进了叔父的书斋;可面对杜士仪那利如尖刀似的审视目光;她不由自主畏惧地移开了目光;随即方才慌忙行礼。
“三娘;你怎么回事我让八郎送你和玉奴出去观灯;你竟然半路上支开了他?你知不知道;这两京上元节观灯;短短三天晚上会发生多少案子?若有个万一;你如何交代”杨玄畦本来就对杨玉瑶不甚喜欢;觉得她小小年纪太过世故;今天就越发恼火了;“还有;随随便便就把玉奴交托了别人带走;陈小郎君毕竟还小;又没带从人;你身为阿姊;就不知道心疼你妹妹”
被叔父这接二连三一喝;杨玉瑶只觉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她支开杨蛞;杨蛞回来告状是必然的事;可玉奴跟着陈宝儿去了杜家;这是玉奴心里所愿;杜士仪也应该乐见其成;结果却特地跑到杨家来告她一状;这算怎么回事?现在也是;当年也是;她也愿意向杜士仪学琵琶;可杜士仪却根本不理会她;不但对杨蛞明示;更直接将她拒之于门外;她难道就那么讨人嫌吗?
这一委屈;她的眼泪很快就簌簌落了下来;一时竟是抽噎不止。杨玄畦见状本觉得丢脸;可玉瑶是她的侄女;又不是他的女儿;在客人面前太过疾言厉色却也不好;他一时竟有些为难。可就在这时候;他旁边的杜士仪却再次开了口。
“杨兄;正巧宝儿回来对我提到;三娘子在灯市上遇到了虢国夫人。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问她;不知是否方便?”
虢国夫人?如今长安城有国夫人封号的贵妇人中;邑号虢国夫人的;似乎就只有王毛仲的元妻郭氏;这么说;杜士仪特意赶到这里来;竟是为了这个?
杨玄畦对于王毛仲和杜士仪之间有什么龃龉并不了解;但他知道;朝堂上的有些事情;他这种层次的人还暂时没力量去考虑。而倘若真的是杨玉瑶年幼无知捅出什么篓子来;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于是;他想也不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杜补阙问玉瑶就是了;我先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