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升官的讯息;吉哈默俟斤;还不置酒为杜长史贺?”
这当口;吉哈默也终于醒悟了过来。他只听说过朔方节度使、河西陇右节度使、范阳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尽管杜士仪如今只是河东节度副使;但一时以节度副使辖制四州;意义实在是太非同小可了。这不但意味着他们度稽部不必担心境况;而且也意味着杜士仪能够号令四州军马;而他们一旦有所异动;这之前对大唐的恭顺而换来的种种优厚待遇;定然会终止不说;到头来还会两头落不到好
“贵主说的是”吉哈默用力将巴掌往扶手上一拍;继而高声叫道;“来人;上好酒;为杜长史……不;为副节度贺”
杜士仪在度稽部被灌了一肚子酒;甚至还被吉哈默硬是挽留宿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清早方才和固安公主一同回归。昨天刘墨送来的好消息;显然已经在云州都督府上下传了开来;从他迈进大门起;恭贺声就没有断过。等到他进入了议事厅;召集了文武所有属官的时候;他用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神采飞扬的脸;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一回来就已经听了不计其数的贺喜;眼下就免了吧”
“哪里能免;自当为副节度贺我还以为这场仗打不起来就一点好处都没了;没想到长史苦心经营云州两年;陛下终于知道长史之能了”
说这话的正是刑曹参军王芳烈。他当初一度对杜士仪轻蔑不屑甚至恨之入骨;如今却是最服气的一个。大嗓门的他起身肃然行礼后;便郑重其事地说道:“杜长史只管放心去代州上任;云州有我等在;定然不会有失”
“这话竟然被王刑曹给抢去了”郭荃哑然失笑;跟着起身;“有我等在;云州政令就绝不会朝令夕改”
眼见王泠然起身;崔颢有些窘然地起身;张再水宋乃望等参军也都站起身;武将如罗盈侯希逸南霁云虎牙等等也纷纷跟着应诺;就连苗含液亦是神采飞扬;王翰这才有些没好气地跟着站起身说道:“什么朝令夕改;以为我是摆设;容得别人指手画脚?再说;杜长史身为节度副使;督六州;云州原本就在辖下;别说云州都督未设;就是真的有人来了;也不能随意更改云州政令;更何况别人?”
第一卷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二十六章 代州履新
“朔风吹叶雁门秋;万里烟尘昏戍楼。征马长思青海北;胡笳夜听陇山头。”
秋风乍起;代州南城门前的守卒们已经换上了夹衣夹袄。除了往年的皮袍之外;这两年从江南运上来的木棉用得越来越广;里头再衬上贴身的羊皮小袄;纵使天寒地冻也不用像往日那样缩手缩脚。如今天气好;原本那场兴许要动用数万甚至十几万兵马的大战也一时没动静了;尽管代州军马今日正在城外平地上操练;但守卒们却都更乐意边晒太阳边检查进出。
因此;当看到那一行大约十几人的旅者过关时;当中那个骑马的年轻人站在南边的迎薰门前;仿佛是诗兴大发口占一首时;一个通诗文的老卒眼睛不禁
“这位郎君好诗才”他笑容可掬地竖起了大拇指之后;“郎君可是第一次来雁门?咱们雁门可是秦汉古城;有的是好去处可供凭吊。”
“多谢老丈提醒了”马上的杜士仪拱了拱手;随即笑问道;“未知西北面的雁门关如何?”
“那关城乃是我朝建国之初设的;不是什么古迹。”老卒见惯了文人墨客;而且大约也有些墨水;说话竟有些文绉绉的;“那山上的关城;东西山岩峭拔;中间只得一条路;盘旋崎岖;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堪称绝顶之关;本来应该叫做西陉关;但咱们雁门实在是太有名了;故而上上下下都喜欢称一声雁门关;叫来叫去;其实;东面还有一座东陉关呢;咱们代州是一州双关”
“原来如此。”
杜士仪欣然一点头;谁知道那老卒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时竟滔滔不绝了起来:“想当初云州被破;蔚州也一度侨治忻州的时候;咱们代州的位置可是相当要紧。等到后来蔚州州治灵丘又迁了回去;前头甚至还多设了一个安边县;代州的北面西面这才清净了。不过;也多亏云州复置;云州杜长史着实好本领;竟是把一座废城经营得有声有色;这才连带朔州都安定了不少。听说杜长史就要到咱们代州来上任了;咱们也能瞻仰瞻仰他老人家三头及第;十年七任的风采”
此话一出;其他守卒不禁齐齐大笑了起来;一个白净脸的便大声嚷嚷道:“冯老生;知道你读过几天书;最仰慕读书人;杜长史要是上任了;我们一定联名举荐你去跟着奔走叶使君这还没有离任呢;小心听到你这闲话给你好看
“呸;我这不是好奇吗?我在代州看了这么多年城门;就没见过不到三十的使君”被叫做冯老生的老卒回头去笑骂了一句;等到杜士仪的一个从者拿了过所上前;因为认字而素来专管查验过所和公验的他低头一瞧;脸色才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他不安地抬起头看了看正仰头眺望城墙以及上头箭楼的杜士仪;估摸了一下那年纪;又悄悄数了数约摸十几二十人的随从;以及那辆低调毫不奢华的马车;最终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
“敢问郎君就是……就是新任杜使君?”
此话一出;刚刚那白净脸的守卒登时又笑道:“冯老生;你真是想杜长史想得失心疯了?这也能胡乱认?”
然而;他却没等到冯老生的反嘲。因为那个勒马四望仿佛在看风景的年轻人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道了不错二字。一刹那间;他张了张嘴瞠目结舌;四周其他守卒渐次醒悟了过来;一时都几乎失声;这种无声的静默仿佛潮水一般卷过了正在等着出入城的众多民众;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这看似寻常旅者的一行人;甚至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耳畔唯有呼呼风声。
当代州都督府上下得知杜士仪进城的消息;一路奔相走告;最终即将离任的代州长史叶惠全得知此事的时候;杜士仪已经来到了这座都督府门前。
尽管云州曾经是北魏都城;但代州雁门这座雄城崛起于战国七雄的赵;历经秦汉一直都是北地要郡;到了隋唐;地理位置就更加要紧。武德年间的代州总管府就在这里;一直沿用到如今的代州都督府。
一身白衫的他丢下缰绳一跃下马;见门内好一阵兵荒马乱;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悄然莅临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便索性径直进门。
在云州复置之前;代州督代、忻、蔚、朔、岚五州;原本云州设立之后;就该加一个云州的;但天子复云州为下都督府;一时杜士仪这个云州长史在云州说一不二;和代州瓜葛全无;代州长史叶惠全也没什么好想的。可如今他一任期满;正好调任给杜士仪腾位子;而且杜士仪一上任除却督六州之外;而且还挂节度副使之衔;这怎能不让他眼热?当叶惠全在代州都督府那座庄严的大堂前;第一次见到其人的时候;心里终于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嫉妒。
这真是……太年轻了
不但年近五旬的叶惠全;从代州司马到录事参军诸曹参军再到底下的录事和参军事;每一个人在面对这么一位走马上任的顶头大上司时;第一反应都是差不多的。尽管也有寒门子弟在心里嘀咕到底是名门著姓;但其中出身中眷裴博陵崔的两位参军却不会一味这么想。天底下的名门世家子弟少说也有万儿八千;可有几个人能够年不满三十而跃升至如此高位?不说别的;就是宰相子也不过空有秩位;毫无实权
“叶长史;本该是明日到代州;可我在路上走得比预计快了些;所以提早了一日;还请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