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漫长到沈棠甚至觉得自己熬不到天亮。
他曾经不相信人会难过到心痛,但现在,他信了。
他不知道到哪里才能寻求慰藉。
曾经沈念卿是他的天,是他安全感的来源,现在,除了悲痛,莫名的不安也随之而来。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突然发现,连最熟悉的沈府,原来也是这么的陌生清冷。
他不是没有自己在沈府生活过。叶宥宸没有来沈府之前,沈念卿的每次出征都是自己在家,但是,却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陌生感。
他鬼使神差的想找一些哥哥的东西来安慰自己,他推开沈念卿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琴,是江鹤阳送的那张。
紫檀木的琴还安静的放在原地,他走过去轻轻抚着琴弦,像是透过这张琴看到了沈念卿。
窗角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作响,静谧安逸的日子里,心痛的人仍在伤心。
这日,沈棠早早的就站在府外等着。
昨晚阿余跟他说今日江二少回京。
他一夜无眠,早早的站在了府外。
府内仆人们都打点得很好,随风飘飖的白绫让本就凄冷的沈府更加萧条。
然后从长街拐出了几个人,渐渐的又有几个……当他看到那棺木时,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痛。
他吩咐着阿余他们把棺木放进灵堂。
他跪在棺木旁,一袭白衣,低着头看着沈念卿苍白的脸。
江鹤阳把沈念卿收拾的很干净,染血的戎装被换成了一件月白色绡衣,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除了脸上还有些许小的划伤外,也看不出什么了。
江鹤阳是了解沈念卿的,他不想让沈棠见到自己在战场上的样子。他不想让沈棠沾染上自己身上的戾气和血腥。
这些日子,沈棠不知道自己流过了多少泪,后来到眼睛涩到发痛,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了,但当见到沈念卿遗体的那一刻,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沈棠白衣跪在棺木旁,白绫被风吹得凌乱,他似乎要在这片茫茫白色中压抑的死去。
“公子。”阿余在沈棠耳边低语,“江二少要进宫了。”
沈棠点点头,阿余很赶眼色的将沈棠扶起来,跪了太久,腿有点供血不足,沈棠站着缓了一会儿,才出了灵堂。
沈家祠堂外人不可进,江鹤阳便等在了外面,连灵堂也没有进。
“我也去。”
江鹤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同意了。
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曾意气风发的江二少,如今却憔悴成这副模样。
沈棠除了小时候跟着父亲进过几次宫,长大后就没有进过了。
少时进宫时,只觉得这个地方富丽堂皇,现在看来,却像是个冰冷华丽的牢笼,没有半点人气。
他跟着江鹤阳亦步亦趋的进了殿内,高堂之上的人隐于缦纱之后。
沈棠站在江鹤阳斜后方,跟着江鹤阳行礼跪拜,如同之前江鹤阳跟着沈念卿学跪拜一样。
“沈卿的是孤也是深感痛惜,沈卿忠心不渝矢志不二,是孤不可或缺的将军。”
声音从高堂之上传下,听不出喜怒,更听不出惋惜。
“沈卿铁骨铮铮,孤会用最高礼仪来厚葬沈卿。”
“恳求君上不要把念卿葬在长英山。”江鹤阳双手作揖,有些微微颤抖。
“江卿这是何意?沈卿的忠心天地可鉴,孤赏识他,让他葬在长英山有何不可!?”君上的话语中已经带了些许怒气,万人之上又怎地会容许有人与他唱反调。
“咚!”一声,江鹤阳径直跪了下来。
“我知道,君上一直重用念卿,让念卿葬在长英山也是对念卿的赏识,但长英山历代只葬帅,念卿不过是个将……”